第41章(1 / 1)

木箱还在原处,连话本摆放的顺序都与昨日无二。

薛妙放下心来,将木箱重新推回床底,坐在地上捧着脸想了想,没能想明白楚烜的眼神究竟是何意。

想不明白她便不再想,看看窗外,估摸着到了习字的时辰,拍拍手施施然往书房去。

昨日一场声势浩大的雨,仿佛彻底唤来了春意,一夜之间灰蒙蒙光秃秃的府里竟有了星星点点的绿意,柳树枝头嫩黄的芽悄不作声地冒了出来。

薛妙心情松快,哼着无名的小调推开书房的门,待坐到案前一看,好心情刹时烟消云散,笑意僵在嘴角,不敢置信地问楚烜:“怎么是四张?”

一直以来都是两张,即便她做错事惹楚烜不高兴的时候也只是被罚着多写一张,今日却是四张!实打实的四张!

薛妙眼前一黑,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今日心情可好?”

楚烜执笔低着头批注公文,语调如常,“尚可。”

“那……”薛妙左思右想没明白楚烜为何要罚她,他既没发现藏在床底的话本,难不成是为了昨日的事?她眼巴巴瞅他,“今日为何要我多写两张字?”

楚烜批好的公文放到一旁,另取一份,大致扫了眼内容,这才抬头定定看着她。片刻,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薛妙越想越觉得冤得慌,“我知道,您这样的男人是定然接受不了自己……”

她没想好该怎么说那个词儿,便跳了过去,梗着脖子朝楚烜嚷嚷:“可您也太不讲道理!这事追根究底是您自个儿忍不住,叫方大夫发现了,他才……您怎么能怪我呢?”

楚烜倏然抬首,见她越说越起劲儿,不由得想打开她的天灵盖看看她脑中都是些什么?怎么想法竟这样与一般人相异?

顶着楚烜的视线,薛妙声音渐渐弱下来,她吞了吞口水,没忘了最后挣扎一下,“就算您真的把这事儿归咎在我身上,可往日您就算生气,也只罚我多写一张字,今日却是两张……”

楚烜低头继续看着公文,淡淡道:“王妃方才也说了,我不讲理。”

薛妙哑然,静了片刻,叫他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悻悻捉起笔任命地写字。

写了几个字,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搁下笔,道:“就算您忍不住那事儿是我的错吧……”她还给自己做补充,“其实这哪里能算是我的错,我还是从方大夫口中才知道您昨日一早就换下了两条亵裤,即便我早知道,可这事儿他不是说来就来么?您自个儿都不一定拦得住,我就更别说了,我多无辜啊,平白无故地就要多写两张字……”

楚烜额上青筋直跳,忍无可忍,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哪里无辜?”

薛妙一愣,缓缓眨了下眼,浅浅一想他这句话透出的意思,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您是说我?”

她骤然神采奕奕起来,喜滋滋道:“那、那您这么说,也许可能大概……我真的不太无辜……”

楚烜暗道自己被她搅得思绪混乱才会说出那样一句话,他敛了心神,强自令自己忽略薛妙的神情,淡声道:“你习字已有月余,若每日仍旧只写两张,见效太慢。”他稍顿几息,复又开口,“你若能用心些,倒也不必再加这两张。”

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总算将话勉强圆了回来,楚烜觑她,抛出等在最后的话,问:“还觉得自己无辜?”

薛妙叫他问得一阵心虚,悄悄抬眼打量他,观他神情自若,眸色淡淡,一番话说得很是在理的样子,似乎当真是她自作多情。

她讪讪一笑,没了底气,耷拉着眉眼摇了摇头。

……

薛妙心大,万般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她习惯了每日早间写两张字,这会儿慢慢腾腾写完往日的量,再坐不住,东瞅瞅西望望,开始盼着午膳。

这么个性子……

楚烜心中无奈,遥遥同情起薛妙那位养父,他清咳一声,正要说话,门扉被叩响。

常旭推门进来,手上擒着只鹰隼,“王爷……”

他顾忌一旁的薛妙,余下的话并未说。

楚烜朝下首看了眼,道:“说。”

他不欲避开薛妙,薛妙却自个儿跳了起来,可算是找了个能脱身的借口,“您既有事,我就先出去了?”

言讫不等楚烜说话,便一溜烟儿从常旭身边跑了出去。

时辰尚早,离午膳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薛妙溜溜达达回了主院,从楚烜床底下拉出木箱,拿了那本《锦衣传》继续往下看。

这位清竹居士是个写风月的好手,薛妙看着看着便沉浸其中,忘了时辰,直到腹中一阵“咕噜”连响,她才意犹未尽地从书中抽出思绪,抬眼瞧了瞧窗外。

已过正午,平日这时候午膳早已摆好,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薛妙捂着肚子唤来念儿,“午膳还没好吗?”

念儿面露茫然,不解道:“您不是想去西市吃炙羊肉?王爷今日一早便吩咐下去,命厨房不必准备午膳……”

薛妙“哦”了一声,站起身正想着去书房看看,却见楚烜走了进来。

薛妙欢快地迎上去,刚往前走了两步,忽觉不对,循着楚烜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她遽然停下,将握着话本的右手背到身后,朝着楚烜“嘿嘿”干笑了两声,慢慢往后退,“我忽然觉得应该换身衣裳,您……在这儿等我片刻?”

楚烜目光自话本上收回,脑中再度浮现昨夜她睡梦中肖想着他险些流哈喇子的模样,心中“呵呵”,轻飘飘眄了她一眼,在椅上坐下。

薛妙如蒙大赦,捂着话本飞快转身,绕去屏风后,将话本塞在锦被里,又心虚地理了理锦被,这才松了口气。

……

马车还未出入苑坊,经过一条巷口,便听巷里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其中混杂着官兵的呵斥声。

入苑坊中住的可都是皇室宗亲。薛妙心中好奇,掀帘看去,说来也巧,这一座府邸的主人薛妙恰巧知道,是南阳平郡王。

这位郡王生母乃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姐衡阳长公主,长公主性情和善绵顺。幼时姐弟俩处境艰难,长公主为了弟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虽名义上是姐姐,却胜似亲母。因着这份情谊,皇帝对长公主病逝后留下的唯一血脉可谓是恩宠有加,多有纵容。

南阳平郡王倚仗着这一点,素日里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宝京城里称得上是横着走。薛妙能知道他,也正是因此。

薛妙放下帘子,压着声问楚烜:“南阳平郡王也牵扯进那桩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