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发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发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这问题不值得难过吗?”
“是挺值得的。”
“你看!”
“好好好,不难过,我的错!”
陆朗明白了,苑晓阳就是他的克星。都什么时候了,明明他自己一堆事情正烦着,但他就是看不下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闹了这么一下,陆朗也放松了,开口问道:“你电话打的如何?”
苑晓阳把煮好的饺子捞起来,回道:“挺正常的,你哥希望你平安回家。”
“啊?”陆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反话,挺认真的。”
“就是反话,他巴不得我赶快”
苑晓阳把一颗饺子塞进陆朗嘴里,把陆朗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堵住。苑晓阳无奈道:“你别老往坏处想,什么话都要想这么多,不累吗?”
陆朗被饺子烫得说不出话,苑晓阳继续道:“也别老抬杠,说话带刺容易惹麻烦。”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苑晓阳的心脏顿时一紧,吓了一跳。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走向前去轻轻摇了摇那人,低声道:“舅,到床上睡。”
那人没有反应,兀自熟睡着。苑晓阳没办法,只好到屋里拿了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然而才刚盖上,就听到那人小声道:“我没睡”
他费劲地眨了眨眼试图睁开眼睛,然而眼皮实太过沉重,最后又闭上了眼。苑晓阳帮他把毯子盖好,又拿了枕头替他枕上,最后悄悄关掉客厅里的灯。
苑成蹊是苑晓阳的舅舅,今年二十一,只大了苑晓阳五岁。
五岁的差距和一般兄弟没有两样,但他爹死了,只有一个卖命工作养着两个孩子的妈,所以当他同母异父的十四岁姐姐不知和谁偷偷生下孩子便跑了后,五岁的苑成蹊只能学着照顾小外甥。
那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娃娃,但当别的孩子都出去玩耍时,他便得抱着小小软软的外甥,哄他睡觉,喂他吃奶,妈妈忙得没空回家时他还得给小娃娃洗衣服。
等他再长大点,他妈病了,家里又欠了债,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苑成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外甥很优秀,从没让他操心过,除了那几次小娃娃病了,他抱着小娃娃两人无助地哭成一团以外,否则关于苑晓阳的回忆都是骄傲的。
当然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他妈过世后他不再需要负担医药费,而苑晓阳从初中起便开始兼职贴补家用,到了高中甚至连学费也没让他掏过一毛,现在他只需把债务还了,还清后便能开始过上自己的日子。
但这条路很长,现在他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老是在上大夜班,就连家都很少回,今天能在这时间出现在家里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一回到家直接趴地上睡了。
苑晓阳不敢打扰舅舅,乖乖在自己屋里写了会作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轻手轻脚地出来做饭。
晚上八点,苑成蹊被香醒了。他一头毛躁地坐起,朝着苑晓阳咕哝道:“咩宝,我饿了。”
“一会就好,我切个葱花。”
“今天吃什么?”
“就煮了个面,家里没东西了。”
苑晓阳快速把葱花切好洒在面上,片刻苑成蹊的面前出现了一碗卖相很好的面。纤白的面干干净净地泡在微黄而澄澈的汤里,一旁几片翠绿的菜叶摆得整齐,菜叶边还打了一颗圆润可爱的水煮蛋,蛋黄半熟,只要一戳就能流出金黄的蛋液。
“我家咩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苑成蹊捧起碗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这味道简直能开店了。”
“这汤是你熬的,我就煮了个面。”苑晓阳笑道。
“还煮了个菜、煮了个蛋,很了不起了。”苑成蹊满口的面,“你也吃!别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