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嘛,潘建苹琢磨着失算了。本来心里窝着火,正好瞅着个细皮嫩肉的小苏想发几句飙,没想到却骂了人宝贵的儿媳妇。
咋办呢这事。
潘建平琢磨着不行了,得赶紧道歉才行。但她住在家属院快二十年,啥时候跟人张嘴道过歉?
她守在小苏接送孩子的路上,准备逮着人少的时候说出口,结果两天了都没见到苏麦麦。
苏麦麦带着贺昀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潘建苹总不好意思去幼儿园门口堵着,幼儿园门口那可都是军嫂和大娘啊,一道歉全都知晓了,她今后还做不做人了?
潘建苹想来想去,只好挎上一篮子新鲜鸡蛋,另外再提两瓶酒,上总政委家亲自敲门来了。
姜阿姨出去开的门,看到又是潘建苹,还纳闷不已,最近这个潘嫂子怎么总撞见呢?
姜阿姨瞅着潘建苹手里的鸡蛋和酒,警惕性顿时提高了,问她:“潘嫂子,你啥事儿来的?我们政委不在家里。”
以为是走后门的。
潘建苹连忙说:“我来找小苏道歉的,这不,前几天一时冲动说了些重话,后面想想实在自责不已,特地亲自上门给她道个歉,赔个不是来着。”
姜阿姨听得简直像天荒夜谈,虽然她性子安静,平时不参与家属院的八卦,但也听说过潘建苹的为人。那是把人骂得挖祖坟了,自己还得先往地板上一躺,说被对方气得胸口上不来气,哮喘了晕倒了岔到肋骨的角色,到底是多严重的“重话”,能够破天荒把她逼得主动上门道歉?
姜阿姨本能的不高兴,家里自从小苏来,不晓得热闹了多少,连彭老师和总政委之间严肃相处的氛围都缓和了。谁舍得对小苏不好呀,竟然还有人在外面出口恶言,哼。姜阿姨就没放人进来,转身问小苏怎么办?
苏麦麦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陪着贺昀画画儿呢。贺昀画画有天分,色彩和线条的描绘,非常有独特的个性与风格,让苏麦麦惊讶不已,平时没事就鼓励着他随意画。
这一点彭老师也感到意外,她之前因着自己在音乐方面的遗憾,还想培养贺昀声乐和乐感。贺昀不太配合,彭老师只以为他性子腼腆,没想到原来喜欢的是画画。还好还好,小苏及时给发现了。
苏麦麦已经听见潘建苹的咕咕叨叨了,故意抬起头问道:“姜阿姨,外面来的人是谁?”
姜阿姨便压低声音说,潘建苹提着礼物上门道歉来了。
呵,苏麦麦就想冷笑,她这还没收别人东西呢,都被潘建苹诬蔑成那样,结果潘建苹自己倒好,成了头一个送礼的人。
潘建苹那天当众栽赃诬陷的,要道歉也必须是当众道歉,苏麦麦绝不给她私下说和的机会,免得回头又编排出一堆乱七八糟。
苏麦麦当然是不见她也不收东西了。便让姜阿姨出去告诉,说自己不在家。
潘建苹明明感觉小苏就在屋里头,隐约都听见柔润动听的低语了,咋的,故意不给机会?
这个小苏也是真厉害哈,年纪轻轻心肠就狠硬,自己不过多说了几句,还被她掐麻了手腕骨,没讹她两瓶蜂王浆都算不错了,竟然故意挡着门刁难人。
没办法,潘建苹只好窝窝囊囊提着东西回去了。到家和老葛自然是没话好讲,潘建苹连饭也不想做了,让老葛带着娃们吃食堂去。
好在隔天傍晚,总算看见小苏在沙坑那边陪贺昀玩耍。
沙坑旁玩耍的都是孩子,家属们则大多坐在附近的石桌旁看着。当着孩子面道歉还算勉强能接受。
潘建苹顶着厚脸皮,连忙上前搓手道:“小苏啊,咋好几天不见你哩?还怪想念的,我那天真是嘴欠,多说了几句……”
“妈妈,我鞋带松了,你快看看。”贺昀黑眼睛一瞥,立刻抱着自己的海军轮船,从他堆起的“沙海”里跑过来,挡住了视线。
哼,最近这个潘嫂子总在幼儿园的门口、还有他们回家的路上晃悠晃悠,贺昀记得这女人上周说过很难听的话,才不让她继续吵扰妈妈呢!
苏麦麦正好打断话,疼爱地抱起他说:“乖,那我抱你去凳子上,咱们把鞋带系好,然后就回家吃晚饭。”
边走,边淡淡回应潘建苹:“潘嫂子说了啥,咋嘴欠了,我刚才没听清。”
然后坐到家属最多的一个石桌旁,把贺昀放下来,给他系起了鞋带。
潘建苹啥?自己话还没说完呢,咋就要走了。想想小苏系完鞋带就回去了,听说没几天还要结束休假回驻地,那还能啥时候道歉呐。
不道歉又怕影响了老葛的同事关系,得罪了领导。
急得潘建苹没办法,明知道小苏故意在装糊涂,也只好随了过来。生怕她听不清,只得大着嗓门道歉道:“小苏啊,我来赔礼来了哎,那天真是我不该,是我嘴欠不要脸。明明你毛衣是买的,我心里着急老葛,却诬陷你收人贿赂。还好总政委申请调查组,亲自去了趟驻地,把这件事澄清了。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没有你提醒,我还不知道庄政委也在为着这事误会自责呢。哎……哎,我这嘴,老葛也批评了,现在我正式跟你道歉,大伙儿在场的都帮着听听!”
潘建苹一边说,一边在嘴上轻轻地啪了两下。
苏麦麦要的就是这一出,她身为总政委家的一员,总不能破口大骂回去。但潘建苹出口恶言诬蔑构陷,苏麦麦就得叫她当众给自己道歉,叫她下不来台。
咱小苏可不是好欺负的。
啧啧,老天鹅啊!在家属院生活多少年了,啥时候见潘建苹给别人道过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下子把旁边的好几桌家属也都吸引过来。
苏麦麦这才说道:“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如果没潘嫂子一番乱骂,总军区何用增加额外工作,临时增派调查组去伊坤审查?你乱嚷嚷几句,嘴上倒是轻快了,可曾想过给别人造成的影响。也是我时刻提醒自己要自律警醒,叫了几个嫂子在场作证,不然换做别人,那该怎么办?今后潘嫂子如果再出这种误会,难道次次都要增派调查组,专门为干部和家属澄清?”
大意了,大意了,哪想到姑娘年纪轻轻二十出头,这么厉害呢。潘建苹擦着汗。
是啊是啊!旁边的家属们只觉得太解气了,算起来,基本哪家都被她潘建苹讹过几瓶罐头或鸡蛋啥的好处。
于是人群里不知道谁说道:“就是啊,人家小苏姑娘能与贺衍结婚,思想觉悟肯定是够高的。你竟然连她和总政委一家都诬陷,潘嫂子的气势我看是越来越狂了。”
“可不,人家小苏都知道等价买毛衣,你呢,你是掐自己的胳膊肉,白拿我们的保养品!”
平常这话没人敢说,今天是见到小苏这种气定神闲的态度,还有人多势众,给大伙儿壮着胆子了。一时间议论声响起来,戳戳指指的。
那个十年才刚过去,人人都怕被戴高帽子。潘嫂子腿都发软了,连忙拍着胸脯当着大伙面,信誓旦旦保证道:“妈呀,我可不敢!今天我潘嫂在此给大伙儿保证,今后再犯浑压榨别人的好处,你们就去纪律检查委员会告我,我说的是真的!敢骗你们,我喝水都呛嗓!”
……
一桩事就这么解决了,吃晚饭的时候,苏麦麦在饭桌上把潘建苹的神情描述了一番,逗得彭老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潘建苹确实是个没人敢惹的刺头儿,早年老爷子还未升任总政委时,彭老师有一次不小心收棉被,碰到了她晒柿子的竹篮。被潘建苹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骂了两个钟头,说谁不要脸,竟然把她晒在篮子里的两挂腊肉干叼走了,什么都偷,手贱也不嫌丢人,龙生龙凤生凤,小偷生的也全家是小偷!
听得彭老师脸上挂不住啊,明明那篮子里就只有柿子哪来的腊肉?偏偏彭老师又是个不懂怎么和人争辩的,只得主动把自己挂在阳台上晒的两条腊肉摘下来,刚刚好赔了潘建苹,挂回去息事宁人了。
那阵子一家几口人好几天都舍不得买新鲜肉吃,老三贺钊每天吃饭就嚎着没菜下饭。
苏麦麦听到彭老师说起这些,还气得不行:“妈妈既然知道她在说假话,干嘛还回去呀?她贪小便宜习惯了,一直惯着只会越来越贪。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这么轻易放过她,要把当年的两挂肉也算回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