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真是一叶浮萍归大海, 为人何处不相逢啊。

“昭然你听我说?。”韩望之小跑两步想跟上他,但被闻启横挡在中间?,只能?大声喊,“我当时没收到退兵的消息,没人告诉我!”

昭然停下脚步。

韩望之和昭然相识于休战的时候,他打?得累了,在小重山脚找了处远离战场的店家,感受难得的平静。

而恰巧昭然也坐在对面,笑呵呵地和老板插科打?诨,吃完了还厚着脸皮多要了几两肉,最后竟下桌帮老板清洗碗筷。

女将军不多,昭然这样的更为少见,她将头发全束于脑后,相比较于当时女子流行的堕马髻和双环欲仙髻,她这样毫不打?扮的很少。

不施粉黛的脸上灰尘仆仆却毫不在意,一双眼睛里全是狠劲,但笑起来?两点梨涡又格外温柔。

于是他立马认出了她的身份。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昭然对战争和阶层的看法,与自?己出奇的一致。

“姑娘,从军太苦了。你说?这是你被冤枉后不得已为之,那我建议你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好?过在这里受苦。”茶馆老板看她模样清秀,不像是能?吃苦的人,好?心劝解她。

昭然却毫不在意,拿起馒头,啃了一口,喝了一杯茶水送进去,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老板。”

“我小的时候,因为太过怪异,没有人敢靠近我。我又没钱养活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帮人收尸。那时候一打?仗,城外就要死好?多人。也只有这种收尸人才无所谓我的传言。”

“后来?有一回,我无意间?知道了某个死人的家产藏匿地点,他必须得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家人,于是他告诉了我。我把消息传回去后,一开始没人信我,后来?证实?了,所有人都?把我当做神人供起来?。”

昭然吃饱了把腿翘起来?放在桌面上,笑着眯了眯眼,双手枕着脑后继续说?:“那真是我过得最舒坦的日子,人人都?想我帮他们做些事,都?尽量满足我。”

“呵。”茶馆老板一听,摇了摇头,“被忽然这样高高捧起,皆因他们心血来?潮,小心摔得更惨。”

“是啊。”昭然无奈地笑笑,举起茶杯朝对面的韩望之敬了敬,对他的“偷听”毫不介意。

“果然,有一天天降暴雨,人人都?没出门?,而我想去看看破庙里的小猫小狗们有饭吃没,恰好?出门?了。”

那天发生了地震,暴雨之下,房屋倾塌,死了很多人。而昭然安然无恙站在街道上时,不知谁指着她喊了一声,“妖孽,自?己躲起来?,却不把灾事提前告诉大家!”

昭然并不记得骂她的人是谁,来?找过她的人太多了。多的还不乏想空手套白狼,一夜暴富的人。

他们都?长?得一样。

而他们也只是把她当做半个神婆,吐露了些内心见不得人的想法。

此时对她破口大骂,不过是找不到发泄口,恰好?又遇上了她。

自?那以后,人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隐晦。但碍于她之前一次次命中,又不敢有过多越轨的举动。

于是,昭然从此被迫站在一次次游街的花车上,为祈求旱涝保收跳各种奇异的舞蹈,对话神灵。她也被关在黑屋子里,说?是五感尽失能更好地同神仙交流。

经此一事,她本该被异化为恶魔,妖孽,人人得而诛之。但不知怎么的,她成了人人肆意玩弄的吉祥物。

他们将柴堆做成拱门?,让她在火墙肆虐的情?况下穿门而过。她的血被人当做补品,一道道整齐的伤疤划过手腕。她逐渐被物化,被妖魔化,而她只是一个孩子,只想有口

椿?日?

饭吃。

她只是把他们离去的亲人还没来?得及告别的话告诉了他们。只是无意间?出现在了人人无处发泄的街道上。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故事,她不想继续经历。她在某天听到门外有人计划把她绑起来?,送到山顶去祭祀山神三天,若是没死,那村子必然能挨过大难的时候。

她跑了。

跑了很久很久,在某个山上找到一间?空置的猎屋。猎屋的主人是个小公子哥,除了脾气有些怪,心地还算善良。

他来?的时候,她就躲出去,他走了,她又住进来?。

但没想到事后伤口发炎,她不得不提前敲开那扇门?。

“屋里的人救了你吧?”老板笑道,“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一定对你很重要。”

因为他的出现,有了新的故事。

“万一我也救了他呢?”昭然笑着没继续,转而道:“所以,我想说?的是,有的时候根本没有辩解的理由和必要。他们认定了是我做的,我没证据去反驳,就算有,也不会有人信。他们只信自?己想信的。”

“有个人告诉我,如果有人冤枉我吃了他的东西,剖开肚子自?证清白,远远没有直接挖出他的眼睛吞下去,让他自?己看个清楚来?得快。”

“的确,有些情?况确实?说?不清楚,倒不如直接回击。”津津有味听了半晌韩望之才开口。

“诶你们两个,小小年纪,倒是看得透彻。”老板有些失笑和心酸地看着昭然,“不说?这个了,还想吃什么,叔请你们!”

两人一同又蹭了老板一提桑葚汁,聊天之后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临走之时,韩望之嘴快道:“果然是闻将军……”

他猛地刹住车,昭然笑笑,头也不回地朝他扬手,“你也不赖,公子望之。战场上见!”

说?是战场上见,他们又在私下一同蹭了好?几罐的桑甚汁,一直到桑葚的季节过去,才没了借口。

昭然没有转身,只是停在原地。

她了解韩望之,不会凭空捏造他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她也清楚小重山上一片狼藉只靠着花姨和老苗是收拾不过来?的。

是韩望之用自?家的人力财力帮的忙,包括山后的墓地。

日头逐渐西沉,大胆总算能?逃过被禁锢在伞下的时光,他悄悄走到昭然旁边,小声说?:“这人一身莫名其妙的正气,怕是个乱杀乱打?博取功名之人,不可信……”

昭然默了瞬,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看向同样顿在远处,为挽回这份友谊而忧心忡忡的人身上。

“他是个人杰。”

韩望之这才越过闻启冷若冰霜的脸,走到她旁边,“风沙怪存在多年,一定不是什么善茬,就算本性不坏,也极有可能?被人利用驻守在此地防卫着什么。”

“我知道。”昭然犹豫着看了眼小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