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1)

“你就是张生?”盛叔放像是听到什么大不了的话,歪着?脑袋走过来,“我姐前几日还去找过你,那些人?揭穿了她的身份,她从不惊愕,只是没想?到你竟也闭门不见。可伤了她的心。”

“那个?抱歉。”张生欠身问,“我入城来,一心求学?,从未沾花惹草,兄台莫要毁我清白。”

盛叔放简直不能容忍自己姐姐怎么老是和这些穷酸秀才聊得来。考也考不上?,空有一腔壮志,做出来的诗都是酸溜溜的,和他姐夫一样。

但?他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维护自家姐夫,“呸,你再乱说。我现在马上?让你再死一次,我姐和姐夫感情好着?呢。”

昭然笑眯眯介绍道:“这位是盛家小公?子?,盛叔放。”

那张生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叹道:“你姐姐着?实?是有才之人?,可惜这世上?难有女子?立足之处。”

一位贡院书生竟能对女子处世共情,昭然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他们的境遇又何其相似。

张生又道:“我当然不会对她闭门不见,那些人?自知比不过她,便专心挑她别处的错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放过。”

盛叔放皱眉质问:“那你当时?”

“幸好她没硬闯。”张生叹了口气说,“我的身体当时,怕是都硬了。”

此话一出,三人?再没了声?响。

张生继续诉道:“十年寒窗,我成绩还不错,今年放榜之时,我是中了的。但?还没来得及回家告诉母亲,他们又将我的名字划去,说因我身体有缺陷,不能胜任。”

昭然打量了他一圈,正想?说你除了瘦点?,能有什么缺陷,忽然想?起这是梅为的身体,只得作罢。

他自嘲地笑道:“我天生右手有六指,他们说有碍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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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能?”盛叔放没忍住,看直了眼,虽然一直知道这里头门路深,没想?到竟如此粗浅无礼。

张生苦笑道:“那日,我得知这件事后,气急攻心,便喝了床头本是买回去帮地里驱散害虫的药。”

“但?是没想?到怨念太重,走不掉。我便把贡院大闹了一番。”

盛叔放鼓掌:“闹得好哈哈哈,那群劳什子?就该被吓吓,真以为没人?能治他们了嘛。”

张生接着?道:“阴差阳错,我遇见了梅为。他比我幸运多了,一举中榜,连路升迁,一时风光无两。”

昭然对这样的事可太熟悉了,虽已知结果?,但?还在心里捏了把汗。

之后的事,便是梅为遭人?嫉妒陷害了吧。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人?人?都羡慕这盛况,却不曾看到这无非是劝人?奋进的虚妄。像梅为这样才华横溢,却无权无势之人?,登了天子?堂又如何。

扬名或许要许久,但?落败只是一瞬之事。

怪不得古人?常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失足,可太简单了。

梅为一贬再贬,遭人?排挤,就算有有心之人?,也被他面前横挡的权势给吓得生生驻了足,不敢接近。

昭然问:“所?以他要你替他复仇?”

张生摇摇头,“他说这是人?性,改不了也躲不了。只怪他锋芒毕露,不知藏拙,少年意气,一心只想?做出些事迹来,太张扬了。”

“他受够了,说既然我想?试试,就给我这身子?去试。反正他是心灰意冷了。”

昭然心里像被剜下一块,虽不认识梅为,但?少年本该张扬,他又何错之有!

这故事像是钝刀入肉,一点?一点?割去年少者的热烈,非要叫她认清这残酷的世界。然后连同心中的悸动,一齐埋没。

“这事简单。”闻启沉默着?听完,知道这人?并无伤人?恶意,爽快道,“我去给杜季让说,让他下旨,禁止歧视身体残缺之人?入仕。只要不影响上?任,多一两根手指,少一两根又有什么关系。”

“你?”

张生问得委婉,其实?本意就是:你算个?什么玩意儿,给点?脸就忘了姓了。

昭然笑嘻嘻给他解释:“这位呢,你有所?不知,还是勉强能和上?头那位说上?话的。”

说来更令人?唏嘘,张生和梅为用生命去换取的一次渺茫的机会,他们却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实?现。到底令人?怅惘。

闻启笑着?看她,“莫要谦虚,你也是。”

“啧啧啧。”盛叔放觑了两个?虚伪的人?一眼,仰头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果?子?,“再给我来俩。”

闻启横了他一眼,转身去敲牢门,“想?好了想?好了,快点?放我们去见杜季让。他把我们关在这儿一声?不吭什么意思?我真的要骂人?了。”

狱卒听这阵仗吓了一跳,为了避免他继续在牢房里对当今年皇帝过大逆不道的嘴瘾,踌躇了下,在堵上?闻启的嘴和叫老大来之间,选择把门给打开。

他小心翼翼瞅了两人?一眼,依照之前的指示,躬身给两人?指了条路。

于是昭然和闻启就在盛叔放的满脸“不公?平”和梅为一脸呆愣中,大踏步去见那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人?。

人?生嘛,就是我看你不公?平,他看我不公?平。

昭然小跑两步快速跟上?闻启,悄悄问他:“当时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酒楼上?死的那个?书生?”

闻启双眼清澈,坦然道:“不知道啊。”

昭然奇道:“那你说他是贡院的?”

闻启表示天经?地义:“我只是觉得他散发的气体太臭了,联想?到读书人?都是几人?一间客舍,谁愿意房里住了个?茅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