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深雪这下子才有点慌了。

亓深雪痛定思痛,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事情发生时,屋里烛火都烧净了,床帐深,天气又半阴不晴的,并没有月光透进船舱来。而且那药效上来,两人意识都有点模糊,几乎是凭本能摸黑行事。

换言之,壮士应当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想到这,亓深雪偷偷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天要亮了,亓深雪担心被人发现,不敢继续胡思乱想拖延下去,等身上的疼痛些微缓过来一些,就忙不迭从榻上翻了下来。腿脚一软,还险些摔在地上。

他白着脸捡起散落四处的衣裳匆匆穿上,忍着难言的酸痛,生怕弄出动静,鞋也不敢穿,老鼠似的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好在此时天还未亮透,东湖画舫又是昼夜颠倒的地方,外面静悄悄的并没有声响。

亓深雪抱着来不及穿的外袍和鹿皮小靴,刚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又害怕他醒来看见一片狼藉,把这件事闹大,沉思了一会后,小心翼翼地踱了回去,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银票。

他看了看男人的脸,又看看手上的银票。

稍一忖度,亓深雪将银票塞回了荷包,然后把整个荷包塞到了男人的枕边,这荷包里足足有五百两,应该够封口的了吧……

“你这样的,五两都嫌贵了!要学会知足,别不识抬举,懂吗!”

亓深雪咬牙威胁了他一下,可话音未落,见他忽然一动,亓深雪吓得一个激灵,立刻闭上了嘴,踮着脚忍着痛飞快逃离作案现场。

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四处张望了一下,见确实空无一人,心里才落了定。

紧接着他一扭头,看到了挂在墙边的门牌号。

东湖画舫无数,附庸风雅者比比皆是,此座画舫就是以阴阳八卦为题,舫内装饰颇有仙风,房间号自然也是以卦象代替。

而这间房牌的一颗钉松了,门牌的“巽”卦,倒了下来,变成了“兑”卦。

“……”

所以确实不是小李公子放了他鸽子,也确实不是屋内男人占了他便宜。

而是亓深雪喝多了眼花,走错了屋。

他精心布置了一切,把自己亲手送上了别人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雪雪:你的技术五两都是过誉了,聪明人别不识抬举噢!

卫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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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兑上缺,巽下断,巽卦符号倒过来=兑卦符号。还是没理解的可以百度一下八卦图~(其实就是相当于6号房牌倒下来变成9号啦~)

第 3 章

亓深雪找了个无人的房间穿戴整齐,在东湖朦胧晨雾的遮掩下,笨拙地放了一条小舟,忍着身上黏腻酸痛的异样,慢吞吞摇着桨,他做贼心虚,包下的画舫也不敢回了,生怕被人瞧出什么来,径直划向不远处的小码头。

好在这个时辰东湖上静谧安然,只有宛宛莺啼,没有人注意到一条小舟破开了如镜水面。

他向来身娇肉贵,折腾了好一番,扑腾了自己一身水,等划到小码头时累的精疲力尽,把自己勉强挂在船沿上就没了力气。

因为和家里闹别扭,他这回“离家出走”谁也没带,连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云吞都被他打发了回去。亓深雪不敢大张旗鼓地叫人,他被湖上晨风吹得头昏脑涨,歇了好大一会,才强撑着上岸雇了辆小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东湖。

回到亓府时,天才蒙蒙亮,几步路亓深雪就走得冷汗淋漓。

他不敢走正门,从后面下人进出买菜的偏门摇摇晃晃进去,腿都是哆嗦的。

“少爷!少爷!”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道呼喊,亓深雪本就魂不守舍的,被冷不丁一吓,差点从门槛上跌下去。

亓深雪扭头:“你怎么在这?”

“我梦见少爷回来了,就出来看看!”小厮云吞忙凑上去扶他,“少爷不是说睡在东湖不回来了吗……”

亓深雪含糊道:“东湖的船板太硬,我睡不惯。”

云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少爷包下的那条画舫收拾得比御船还奢华,向来乐不思蜀,怎么今儿个突然转性了。

云吞不小心摸了哪儿,亓深雪突然变了脸色,“嘶”的一声打开了他的手:“别乱碰!快扶我回去。”

“哦。”云吞以为他刚才摔跤蹭伤了哪里,顿时不敢乱摸了,忙搀扶他先回房间休息。

刚才外面晨光还未升起来,又起了雾气,云吞没有看清。现下回到掌了灯的房内,云吞才发现他一瘸一拐的,眼睛肿了,左边耳尖上也有小伤口,领口也是凌乱的。

亓深雪浑身无力地窝在雕花大床上,脸色苍白,鬓边还挂着虚汗,乌墨似的长睫因为疼痛而颓丧地垂着,睫根染着淡淡的水色,嘴角还破了皮,显得凄惨孱弱无比。

云吞一开始还没多想,以为是与哪个公子哥儿起了口角争执,赶紧拿了点跌打损伤药,用丝帕沾着擦了擦少爷耳朵上沾着血迹的伤口,这一擦干净不要紧,竟显露出一圈牙印来。

自家小少爷矜贵惯了,哪里真挨过打,云吞眼睛一红:“少爷,谁欺负了你?!打架就打架,怎的还能放狗呢!我去叫上几十号家丁,帮少爷揍回来!”

亓深雪下意识摸了下耳朵,火辣辣的疼,心里也忍不住骂了一声疯狗。

见云吞当真要去,亓深雪吓得忙将他拽住别说他不想此事被人知道,便是云吞去了,凭那人的力气,只怕是一百个云吞,都能被人家一拳擀成馄饨皮。

“回来,”亓深雪有气无力地道,“先去给我烧点热水。”

他嗓音沙哑,云吞以为他是要喝茶润喉,赶紧去取茶盒:“热茶有的是,炉上一直温着。您喝什么,我给您泡点菊花枸杞吧!您昨儿个不在,陛下御赐了金丝蜜枣来呢,刚好配菊花茶润润嗓。”

亓深雪想挪挪屁股,又嗷的一声弹了起来,他捂住嘴,伸手拽来被子铺出了软绵绵的一层,这才小心翼翼地趴上去:“不是喝的,是沐浴用的水。”

这么一动,他忽然觉到那黏腻感变得更突出了一些,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道:“我身上黏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