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说的公主,应当就是贵妃姑母膝下的汝宁。
算起来,汝宁还是他表妹,过了这个夏天才满十五。因为从小养在贵妃身边,备受-宠-爱,所以根本不知疾苦忧愁,别说是出嫁,出宫都没有过,连外边的男人几条腿都没见过。
卫骞那样硬邦邦又高又壮的臭男人,她更没有见过。
按理说亓深雪应该高兴的,若是卫骞做了皇帝女婿,就成了他表妹夫,以后他们两个就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了。卫骞总不能继续追着东湖画舫那件事做文章,他的危机自然不了了之,也省得自己提心吊胆,担心事情败露。
等剿匪回来,卫骞娶汝宁公主,自己也会被安排一门好亲事,皆大欢喜。
可是……亓深雪停下脚步,看了看怀里睡觉的猫崽,觉得心里噎噎的。
抱着猫回到溯雪院,云吞去布置泡澡的木桶还没有回来,小猫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尾巴上的毛毛黏在了一起,结成了一团小球球,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又不敢用力弄疼了小猫。
亓深雪此前没有养过任何活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折腾了一会后,反而被自己气着了。
他将丝帕一丢,从柜子里抱出了早春穿过的披风,径直出去了,到府后的马厩找到正在打盹的车仆,颐指气使道:“给本少爷套车!”
-
边疆之将返京述职,按例可带一百精兵,以供圣上检阅和封赏。
卫骞的这一百朔北军亲随,就暂驻在京北大营。同在京北大营的,是各京畿守备军中的神武卫,负责保卫皇城东北两面、北城内外诸门置兵。
神武卫副统领姓熊,四十好几了,守了一辈子城门、抓了一辈子毛贼,十分仰慕沙场干将。卫骞军功无数,此次奉命剿匪,借京北大营整兵,熊副统领高兴之至。若非上头长官不许,他都恨不得随卫骞一同前往阳山。
此时,卫骞正在大营议事堂内研究沙盘,熊副统领则在一旁为他介绍阳县周遭地形。
阳县多山,匪患虽不大,但他们占据天时地利,能打能跑,狡兔三窟。真正的据点尚未可知,恐怕是在两地管辖交界处的山里,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卫骞坐在中堂大椅上,半垂着眼帘听他分析,思考到某处,便以竹棒推动沙盘上的旗帜做标记。
正说到关键处,忽的帘外急急忙忙跑进来个传信兵:“大事不好了!……阳山传来消息,他们要赎金一万两银,否则就让人质人头落地……”
熊副统领听闻赎金一事也有些慌张,毕竟被绑的是大官家公子,担待不起。
卫骞听过“嗯”了一声:“知道了。”
见卫骞如此平静,熊副统领不由自愧,忙按捺下来清咳两声,摆了摆手叫他退下:“不管是什么大事,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稳重一点,学学卫将军。”
前一个刚出去,又一个守营兵急匆匆进来道:“不好了!将军,营外来了个漂亮的小公子,非要往里进……”
熊副统领脑门一疼,喝道:“这里是京北大营,他什么人啊说进就进?!”
“属下不认识,不过外面眼看要下山雨了。而且,”守营兵道,“他说他姓亓。”
熊副统领一拍桌子:“姓什么都不行,轰出去!你怎么也这么不稳重,你看卫将军”
话音未落,卫骞猛地起身,飓风过境似的弹射了出去,徒留下他坐过的木椅在原地咣咣晃了两下。
熊副统领:…………
作者有话要说:
统领讲话:我们要做个稳重的成年人……
“芜湖,老婆来了!”
-
第 18 章
京北大营建在京郊外北面的一处山坳里,早晚阴凉,又常有过山雨,一到了傍晚,头顶这一小块天总是雾蒙蒙的。
卫骞来到大营门口的时候,看到拒马旁,一堆士兵围着一个小公子。
小公子身披雪白的兔绒薄毛披风,里面是豆青的小缎子,腰间别着香囊玉佩,正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东张西望。士兵们鲜少见到贵人,单看那袖口衣摆上如波纹般隐隐流光的银线,就知他非富即贵。
这么个精致好看的小公子,突然出现在薄雾涌集的大营门口,若非他有脚会说话,倒真像山里迷路的小竹子精。
士兵们既不敢动他,也不敢擅自放他进营,都啧啧称奇地围着看。
“散了!”一声呵斥。
众人见是卫将军出来了,纷纷一哄而散。
终于听到熟悉的嗓音,被盯着围观了许久的小竹子精松了口气,揉了揉腰,也站直了。
卫骞肩披皮甲,寥寥几步就到了亓深雪面前,拧了拧眉向营外看了一眼,问:“你怎么在这?怎么来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家。”
“车夫已经走了。”亓深雪跺了跺脚,四处看了看,“你这里风好大啊,吹得我头都疼了……”
傍晚风是凉了点,但对他们这群武夫来说,刚好能吹散一天训练所积累的热乏,若是赶上过山雨,更是舒爽痛快。
但亓深雪却是一身病体,脸色发白,脸颊却浮起病态的淡红,自顾自地往旁边走了两步:“这就是校场吗,好大啊……那是旗杆吗,也好大啊……哎那个是……”
军营里的东西都很粗犷,和亓深雪平日里接触的那些精致小巧的物件很不一样。
他又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看什么都新鲜。
“别看了,风大,先进去。”
不知道他被营卫拦在这里站了多久,卫骞追上去解了皮甲,又将外层的武服脱下来,罩在亓深雪头上,握住了他的小臂把他带回来,先领人进营内议事厅喝口热水。
“哦。”亓深雪低头钻进议事厅的帘子,入目就是一张沙盘,他围着转了两圈,又好奇又兴奋:“这是沙盘吗,好大”
一杯热水塞进了他手里,打断了他的话。
大营里的椅子都是旧椅,图个结实耐糙,没有软坐垫也没有织靠,亓深雪没坐多会儿就觉得浑身难受,他偷偷把披风往屁-股下垫了垫,捧着热水小口喝了一点,脸色才好看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