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小院,亓深雪抬头看去,才注意院子里那些木工活。
除了木架子上做好的那些木头玩具和小武器,旁边阴凉处竟然还有一架木秋千,秋千旁还一架做好的小小的婴儿摇床。虽然看着粗犷,没有什么精致的花纹,但都很结实和实用,很有卫骞的风格。
秋千和摇床的表面已经打磨光滑,没有任何木刺,晒一晒散去木味后,铺上垫子或褥子就可以用。这些东西的边边角角上,都很清晰地刻了“初三”两个字,虽然歪歪扭扭、忽大忽小,但看得出一笔一划都很认真。
亓深雪有点惊讶,怪不得卫骞手心会磨出血泡来,这也太辛苦了。
与此同时,已在城外集结完毕,按照计划各副将各自领上自己的人马,分头出发。卫骞、钟贞和处月摩带着轻骑军,出城后向西奔赴前线,与在牙帐的处月忽军队秘密汇合。
卫骞在一片扬尘中突然往钟贞那边靠了过去,抻长了脖子“咳咳咳”了几声。
钟贞偏头纳闷道:“将军,你拧着脑袋干什么,落枕了?”
“……”你才落枕了,你全家落枕了,卫骞清咳一声,“你看看,本将军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旁边处月摩纵马凑了上来,匆匆看了一眼,道:“哟,卫将军也有爱美之心,竟然戴起首饰了。”
钟贞一听,赶紧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他耳朵上那个小红宝石耳坠。将军戴首饰,这可以天下奇闻,不禁“嗬”了一声,结果引来了另几名统领的注意。
卫骞遇上个捧场的明白人,神秘兮兮地往下说:“我这个可和一般的首饰不一样。”
处月摩一听就知道他什么心思,倒吸一口气,赶紧抽着马跑前面去了,懒得和这个到处炫耀的人多说话。钟贞也很快心领神会,拍着马蹄子跟着处月摩溜了。
余下几个统领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还配合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是从哪个敌营里缴来的珍宝?头儿,快跟我们说说,这是什么宝贝?”
“肤浅,庸俗。”卫骞挑挑下巴,红宝石在阳光底下熠熠发光,他得意地道,“这是我媳妇儿送的定情信物,天底下独此一对,他一只我一只。他非要亲手帮我戴上,还说这样我就不会忘了他了……唉,真是黏人。”
单身汉多年的众人:“……”
可恶至极,大军出征,将军还要骗狗来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病了。
今天打完针好多了,我尽快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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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卫骞出征后, 喜报就不断传来。
加之有处月部的协助,大军势如破竹,一月内就连破北戎三座城池, 单是有名有姓的北戎军官就俘获了三四百人。北戎王庭也没料到大宁出兵如此迅疾,一时间整个西北部硝烟四起,兵荒马乱。
夏天也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过去, 气候早散去了前段时间的闷热。朔北城一进了八月,天气好像没有丝毫过渡一般, 骤然就生出了五分凉意,早晚更是刮起了阵阵干风。
亓深雪被云吞扶着慢慢登上了城楼, 他每隔几天都会上来向远处眺望, 虽然明知什么都看不到, 但还是想在这里看看。
城楼的台阶又高又陡,每次上来云吞都担惊受怕的,但虽然担心少爷的身体, 但更怕他一个人待在府上闷出病来, 所以也不好阻止什么,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护着他。
天气虽凉下来了, 但晌午的太阳还是晒得人脸皮疼。云吞撑开伞想帮他遮一遮时, 亓深雪突然捂住肚子,眉梢一紧:“唔。”
云吞吓得忙连环念叨起来:“少爷怎么了?可是上楼累着了?我早说今天就不要来了, 万一少爷有个什么……”
亓深雪敲了敲他的脑壳, 摇摇头说:“没事, 只是初三踢了我一脚。”
如今月份大了,肚子长得越来越快, 小东西也越来越活泼, 他低头抚摸了一会, 小初三慢慢安静下来:“小初三最近动得很频繁,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出来了?”
云吞:“少爷!呸呸呸,这才几月,还早着呢!”
之前盛岚大夫私底下跟他提点过,要谨慎照顾少爷,毕竟是男子怀胎,越到后面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胎儿却是需要在肚子里待足月才行的,万一早产,是很难养大的。
所以云吞现在连睡觉都恨不得睁一只眼睛,生怕少爷有个三长两短。
“说说罢了。”亓深雪笑他大惊小怪,但随即就视线飘向了远方,“也不知道舅舅到哪了。”
如今关外道路因战乱被相继隔绝,连月的攻伐更是令书信难以传达,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卫骞的信了。
“是啊,……也不知道将军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小小少爷这么活泼,可能也是想阿爹了吧。”云吞喟叹了一声,突然城楼下响起一阵喧闹,他往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少爷,外面都是难民,小心别伤着您。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亓深雪抿了抿嘴,并不是很舍得这么早离开。
城外的这些人都是逃难来的北戎人,这些人当中有普通百姓,也有从北戎营地逃跑出来的奴隶。朝廷与处月部有约,会善待他们,所以城外绵延十里已搭了无数粗陋棚屋,使这些人得以靠朔北城的救济度日。
朔北城接收难民的消息传得很远,所以城外的窝棚几乎每天都在增加。
逃难的百姓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满是恐慌和惊忧,许多瘦弱的姑娘战战兢兢地蜷缩在角落。只有不谙世事的幼童顶着张满是泥巴的小脸,眨着天真懵懂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城楼上的官兵。
朔北城的粮食也并不是特别富裕,仅能保证城外这些难民们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但吃饱却是不可能的。窝棚里许多人一碗粥、一口饼子都要分成好几顿才敢咽下。
虽然谢军师下了令,这些难民可以到城外的牛羊场去帮忙,换取粮食,但也很难使一家老小全部饱腹。
朔北城外有救济尚且如此,很难想象前线那些城镇又将会遭遇怎样的浩劫。
亓深雪无法评判这场仗是对是错,但他同时也明白,大宁和北戎王庭的关系早已处在一个濒临崩溃的边缘,随时会爆发更凶猛的战火,到时候整个北方都将生灵涂炭。
也许处月摩说的是对的,这只是以最小的苦痛换取最长久的和平,此子落定,整个塞北和草原都将迎来长达百年的安定和繁荣。
亓深雪叹了一口气:“云吞,回头让人再从南边进些粮食来。”
云吞欲言又止,心说这些日子少爷的那些库藏宝贝已经很多都变卖成了银子,用来贴补朔北城的衣粮……这可不是什么酒楼店铺,而是一座城!这样下去,家财万贯也禁不住这般花啊!
但自家少爷这脾气,认准了的事情是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只好咕咕哝哝地应了下来。
主仆二人走下城楼时,刚好看见盛岚急匆匆地从城外归来,正与守城的将士说着什么。那将士一脸为难的表情。两人走下去仔细一看,竟发现盛岚怀里还抱着个北戎模样打扮的幼童。
“怎么了?”亓深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