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深雪皱起眉头:“都这么多日子了,到也该到了,为什么没有回信?是不是北边又出山匪,把信使劫走了?”

他想到之前萧焕与母亲的故事里,就有捎信的人迷路所以把信送丢的事。塞北那么大,千里人烟稀少,与京城之间还隔了许多丘陵河道,如果没有地图很容易就走错。

云吞看他又来了,一天要问好几遍信的事,还总乱想,要么是信使水土不服拉肚子走不动了,要么是信件半道被狼叼走了,要么是下雨把信淋花了信使不好意思回京云云……朔北天长路远,又不是八百里加急军报,哪能那么快啊。

他想了想,忙出主意道:“要不然我叫人去请周少爷来陪您玩儿吧?听说他又整了些新花样。”

话音刚落,外面小丫头们就喧闹起来,真是说谁谁到。

亓深雪刚端起果茶润了润喉咙,就见周才瑾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大包东西,他一进院子就随手掏出一把琉璃糖丢给小丫头们吃,勾得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和周才瑾一块来的,还有提着药箱的盛岚。

她是去城郊的梅花观给贫苦百姓们义诊,回来刚好经过亓府,就干脆顺道例行来给亓深雪检查检查身体,两人刚好在门口遇上了。

在周才瑾跟小丫头们分糖吃的时候,盛岚就先行一步进来给亓深雪把脉,她从药箱中取出了一种形状奇特的木质工具,撩开了亓深雪的衣服,将像是小喇叭的一头贴在了他的肚子上,凑近听了一会。

周才瑾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边热得扇风一边放下东西,云吞倒了茶水给他,几人搅得盛岚眉头狠狠一拧,啧舌道:“都给我安静一点!”

众人瞬间哑声,就连亓深雪都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好一会,周才瑾看她神色严肃,还是忍不住好奇道:“这是在听什么?”

“听腹中孩子的心跳声。”盛岚抬起头来,又轻轻沿着腰腹触摸了一圈,安心道,“它已经跳得很有力气了,之前的药没有白吃,我记得剩下的药还有三四副,吃完这些就可以不用再吃安胎药了。”

不用在吃药了亓深雪自然很高兴,他惊讶道:“它已经会跳了吗?”

盛岚失笑:“当然,其实很早它就有心跳了,只是很微弱一般听不见而已。现在月份大了些,胎稳了才能用这种特殊的工具放大听到。”

周才瑾以前也听过他姐姐们怀孕时的肚子,但什么也听不到,一听盛岚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立马来了兴致:“让我听听,让我听听!”

盛岚只好将小喇叭重新贴在心跳声明显的那个位置,让他附耳过来。周才瑾赶紧凑了上去,表情先是困惑,然后渐渐惊讶,最后变成满脸的惊喜:“阿雪,真的有声音!跟小马蹄似的。”

亓深雪也被他们勾起了喜悦之情,问道:“我能听见吗?”

周才瑾看了下小喇叭,短短一支,即便旁人听都要贴得很近,他觉得亓深雪好像并不能将自己弯腰对折。盛岚也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这东西果然只能用来让其他人听。亓深雪失落了一下,拿过小喇叭摸了摸,就要还给她。

盛岚道:“这支留给你吧,可以叫云吞每天帮你听一听,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方便随时叫我过来。”

亓深雪点点头,见盛岚收拾了药箱起身,有些难为情地问道:“那……那它什么时候能会动?”

盛岚想了想,说:“现在已经听到心跳声了,说明它长得很健康。不过什么时候动要因人而异,快的话也许是下一刻,慢一些十来天左右。”她见亓深雪瘫坐在靠榻上,小几上又是点心又是甜茶,教训道,“你不要老是躺着不动,要出去走走,散散步锻炼一下。甜食也不能吃太多!将来孩子长成个八斤多的傻大个儿怎么办?”

亓深雪赶紧坐直起来,忍不住咕哝道:“可他爹就是八斤……”

盛岚一瞪眼睛,亓深雪忙把嘴闭上了。

“总之,点心以后每天只能吃两块,糖更要少吃。”盛岚咔哒一声将药箱锁好,回头看到周才瑾正将他带来的那两包东西往身后藏,想必也是吃食。她一伸手,就从周才瑾背后将两包点心全部没收,“平日还是要吃蔬果鲜肉,豆腐鸡蛋牛-乳-之类的也要吃,不然月份大了以后会手脚抽痛。”

见亓深雪乖乖点头了,盛岚才提起药箱。

她出门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送了口气,周才瑾嘀咕道:“这个盛姑娘,年纪不大训人却是一流,我一见着她就跟见着书院里的先生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亓深雪何尝不是,两人一块叹了口气,他想起来问:“真新鲜,你今天没和宋少卿厮混,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

周才瑾挠了挠鼻子,笑嘻嘻道:“他出京办案去了。”说起新鲜事,还真有一件,他忙不迭挤到亓深雪身边坐下,“我刚送宋行云出城,从城门口过来,瞧见一伙北戎使者进京了,听我们家老宋的意思,估摸是来跟咱们议和的。”

“议和?”亓深雪紧张起来,“北疆已经开打了吗?之前阿爷还说,大家都不想先动手,所以一直僵持着。”

周才瑾摇摇头:“不知道,我也不懂这些。北戎现在乱的很,东边一伙,西边一伙,也不知道这回进京的是哪边的人。哎,反正不管是哪边的人,最后苦的都是咱舅舅。”

亓深雪心事重重,表情凝重。

周才瑾看了一下他身上的穿着,突然话锋一转,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咱们出去逛街吧,盛岚不也让你出去活动活动吗?吉祥楼附近新开了一家成衣铺,新进了一批江南的料子听说特别好看,咱们溜达着过去,做两身衣裳,然后去吉祥楼搓一顿。”

“我不想去……”

周才瑾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他从金银窝里拽出去,呼吸呼吸外头的空气,散散腿脚,不然人都软成泥了。他把亓深雪从榻上推起来:“走罢,盛大夫说了,你胎已经稳了,老瘫着不动以后孩子会傻的!”

“……盛岚什么时候说过!”亓深雪话都没说完,周才瑾给他拿遮阳的伞,云吞给他套上夏衫,一前一后把他夹击着给弄出了房门,不过一刻钟,就已经被逼无奈地站在了府外的大街上。

今日天气还不错,没有特别晒,只是满大街穿着轻薄夏衫的人,就亓深雪一个撑着伞,显得有些古怪。

几人走进了周才瑾说的那新铺子,果然是门庭若市,奇布珍匹无数。

店里确是有些好看的成衣,但亓深雪兴致缺缺,就随便选了一些花色。只是成衣都是照着青壮年男子裁制的,亓深雪身形不算高,穿身上有些宽大,伙计掏出尺来,说道:“小公子身材纤细,这腰再收几寸好看一点。”

亓深雪忙道:“不必收,这样就行。”

宽松些刚好,之后肚子鼓起来了,也不会那么明显。

伙计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依他所言,把几件新衣裳都包了起来。

亓深雪四处看的时候,瞧见角落盛放着一套皮具,他问:“那是什么?”

“小公子好眼光!”伙计忙将它拿过来介绍,“这是一套皮护手和皮护肩,里面糅了特制的天外铁丝,一般的刀剑斧头无法轻易砍透,野兽也不会抓破,若是小公子喜好习武打猎,倒是合适来一套。就是这个价钱嘛……”

天外铁十分稀少,极难锤炼,这套也是一位能工巧匠耗费了七八年才成功的,仅制成这么一套,是一生心血浓缩之作。也是因缘巧合,那匠人急需用钱才迫不得已将其卖掉,被他们掌柜所得。

但是因为价格昂贵,在崇尚文雅的京城少有人识货,所以一直没有卖出去。

亓深雪用周才瑾随身带的匕首划了两下,果然没有划破,甚至连皮具上的划痕竟然也慢慢地变浅消退了。他随即连价格也没过问,直接就让伙计一块包起来拿走。

直到走出铺子,周才瑾还在肉痛:“这也太贵了,他别不是在讹你吧!”

出来走走,确实能让人变得有胃口,亓深雪这会儿觉得有点饿了,往旁边一拐就进了吉祥楼:“又没有花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