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1 / 1)

沈顾容在抄的是北子规和学记,他字迹铁画银钩,刚开始抄还十分工整,但越抄他就越烦躁,玩心越重,最后在抄到“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他咬着笔想了想,小声嘀咕道:“让我出去玩,才是最适当的教书法子吧。”他偷偷在纸张的右下角,一笔一划地写了个“玩”。

想去玩。

牧谪的心险些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艰难上前,抬起手扶住沈顾容的侧脸,喃喃道:“师尊,您……你认得我是谁吗?”沈顾容被他强行掰着脸朝他看去,两人的视线终于相汇在一起。

牧谪嘴唇发抖,几乎是乞求地看着他。

沈顾容呆呆看了他许久,突然“啊”了一声,凑上前疑惑地说:“你是来替我抄书的吗?”牧谪一呆。

沈顾容狡黠地看了看外面,似乎在担心先生会突然过来,他催促牧谪:“是不是呀?”牧谪不知要如何回答,对上沈顾容陌生的视线,半晌才艰难点头。

“是。”沈顾容一喜,连忙把他拉到桌案前,将笔递给他,指着学记上的一行,道:“喏,从这里开始抄,字迹要学得像一些呀。”牧谪浑浑噩噩地被他塞了一支笔,茫然抬头看去,沈顾容正撑着下颌冲他笑。

“不要被先生发现啦。”沈顾容说着,笑吟吟地从窗棂出翻了出去,猫着腰偷溜出去玩了。

牧谪呆愣了半天,才猛地把笔一扔,满脸惊恐地追了上去。

芥子中若是没有牧谪的准许,沈顾容是不能出去的。

泛绛居极大,沈顾容在里面逛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好玩的,便到了偏院的梧桐树旁,干净利落地爬了上去,坐在枝干上晃悠着修长的双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开始雕手中的木偶。

牧谪现在已经回过神来,约摸着他小师尊必然是受了刺激,否则行为举止不会这般奇怪,就好像……在刻意逃避些什么似的。

他轻飘飘地上了树,坐在沈顾容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沈顾容又开始无视他,一边用小刀刻着手中木偶的五官,一边小声地哼着小曲。

牧谪仔细听了听,发现他在哼一首凡世流传甚广的戏曲,唱得倒是有模有样,就是那戏文的词完全就是文绉绉的骂人话,虽然一个脏字都没有,但仔细听那戏文的词,完全就是在骂娘。

沈顾容手中的木偶就是林束和赠与他的那只。

林束和只是随意刻了个模糊的五官,沈顾容拿着小刀随意雕刻了一会,那五官便彻底成了型。

牧谪凑过去看了看,瞳孔突然一缩。

那五官正是牧谪的模样。

不,只是和牧谪很像。

木偶只有巴掌大小,五官刻的极其生动,还有一根碧绿的小簪子将黑色的发挽起一半,剩下的悉数披散在背后。

温润似水,温其如玉。

那木偶像牧谪,却又不是牧谪。

果不其然。

雕刻完五官后,沈顾容又在木偶背后一笔一划刻了两个字奉雪。

和竹篪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刻完字,沈顾容满意地左看右看,因为十分愉悦,他的脚尖绷着,双腿晃悠着交替踢来踢去,层层衣摆仿佛灵蝶般要飞起来,眉目间全是欢喜之色。

他抬手将衣服上的木屑扫掉,开开心心地捏着木偶:“先生,我做好先生啦。”牧谪脸色猛地一白。

第113章食我大糖沈顾容拿着做好的先生木偶,欢天喜地地往树下蹦。

但他此时根本没动灵力,梧桐树又高,这样不管不顾往下跳,牧谪直接被吓到了,连忙先一步落到地面上,张开双手一把接住沈顾容。

沈顾容衣摆翻飞,直接被接了满怀,却看也不看牧谪,捧着木偶就跑。

“先生?”沈顾容在泛绛居胡乱跑着,好像是在找人,“先生先生!”牧谪脸色惨白地追上去,却不敢再叫他了。

他怕自己被错乱的沈顾容当成……那面容一模一样的先生。

沈顾容跑了一圈也没找到他的先生,只好回到了泛绛居,捏着那木偶摆弄,眼尾低垂着,那长长的羽睫仿佛栖息的蝴蝶,微微颤抖着。

他的指腹轻轻点着木偶的脸,有些垂头丧气,小声说:“先生,先生肯定会喜欢这个木偶的。”牧谪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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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沈顾容是怎么了,更不知该如何将他唤醒,只能这样徒劳无功地看着。

牧谪看着沈顾容涣散的眸子,有些绝望地想着:若自己是个医师便好了……医师?

牧谪愣了,才猛地起身出了泛绛居,将在灵舫上木樨给带了过来。

片刻后,木樨的瞳孔微微一缩,神态骤然变得有些慵懒。

林束和打了个哈欠,挑眉道:“疯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疯了?”牧谪却脸色难看道:“他没疯,只是记忆有些错乱。”林束和笑了一声,也没在意。

就算再错乱,能错乱到哪里去。

只是当看到在玩木偶的沈顾容,林束和笑容僵在脸上。

真、真错乱了!

林束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抬起木头的手握住沈顾容,低声道:“十一?”沈顾容茫然地抬起头,视线依然未落到实处,好像根本看不到面前有人。

林束和抬起手在他面前招了招,沈顾容瞳孔动都没动,仿佛瞎了眼。

不对,他本身也瞎了眼。

林束和神色有些肃然,他对牧谪道:“他这样多久了?”“已经半日了。”林束和沉吟片刻,又抬手探了探沈顾容的灵脉,半晌才道:“他八成是灵障又发作了。”牧谪愣了一下:“灵障?”他从未听说过这种病?

而且,什么叫又发作了?

林束和干净利落地将沈顾容双眼上的冰绡取了下来,沈顾容微微一歪头,似乎很奇怪,但他手中握着先生的木偶,仿佛就什么都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