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刺眼了。
牧谪的手又是一用力。
九息:“嗷嗷嗷!”将神识中的东西强行扯出来的感觉并不好受,沈顾容脸色苍白,堪堪保持住理智没有出手将这道灵力给击得粉碎。
林束和道:“马上就好,忍一忍。”沈顾容只好拧着眉头忍。
将契抽出来后,那道灵力原地化为獠牙大张的血盆大口,张嘴在那虚幻的契线上一咬。
契应声而碎。
沈顾容猛地张开眼睛,捂着胸口猛烈地咳了起来,喉中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牧谪一慌,立刻就要冲过来,却被那两只木偶尽职尽责地拦住。
牧谪手死死握紧九息剑,瞳孔在瞬间化为猩红的散瞳,身上全是遮掩不住的戾气。
林束和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着什么急?你难道要和我动手吗?”牧谪正要咬牙开口,就看到沈顾容轻轻一抬手,示意他别乱动。
只是一个动作,让已经露出獠牙的猛兽在一瞬间收起所有的狂躁,牧谪的手指一松,瞳孔一点点凝聚在一块,戾气顿消。
沈顾容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对林束和道:“不是说这个阵法对我不会有损害吗?”“是啊。”林束和将法阵摧毁,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没受伤吗,只是咳几声罢了。”沈顾容想了想,将灵脉中的灵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才发现果然没什么损伤,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又要遭罪了。
雪满妆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化为凤凰本相,站在桌案上歪着头看着沈顾容,啾啾两声。
没了那劳什子的主仆契,沈顾容也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了,他抬手在雪满妆眉心弹了一下,将小小的凤凰身体弹得一个趔趄,险些后仰栽倒。
“你自由了,小红鸟。”雪满妆疑惑地看他,本能地弯着眼睛:“啾啾。”沈顾容不想再和妖族有什么牵连了,他对一旁安安静静的牧谪道:“让青玉出来,带雪满妆回妖族吧。”牧谪颔首称是。
很快,青玉顶着一对狐耳轻飘飘落在医馆门口,恭敬道:“圣君,林仙医。”沈顾容含糊应了声。
青玉刚抬头,就看到林束和皱着眉头将幂篱往沈顾容头上一罩,挡住了那双狐耳。
青玉不明所以。
沈顾容干咳了一声,差点忘了自己也顶了对狐耳,他调整了一下幂篱,将桌子上的雪满妆捧着给了青玉,道:“我和雪满妆的契已解,你将他送回妖族吧。”青玉将雪满妆接过来,制住他想要扑到沈顾容身上的动作,道:“是。”说罢,转身离开。
沈顾容终于甩到了一个大麻烦,整个都放松不少,他靠在软椅上,偏头看着林束和,道:“那我下午便起身回离人峰。”林束和皮笑肉不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办完事半刻不多待就要回去,会让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成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木偶。”沈顾容忙说:“没有的事,我只是怕叨扰师兄。若师兄不介意,我可以多待几日。”牧谪在一旁眉头狠狠一皱。
他有预感,若是再在临关医馆待下去,有林束和的阻拦,他指不定连一根指头都碰不到他师尊。
好在林束和只是瞥了沈顾容一眼,道:“待什么啊,赶紧走,别妨碍我养病。”沈顾容:“……”我说我要走,你说把你当木偶;我说我要留,你又嫌我妨碍你。
师兄的心思果然很难猜,还是回去猜掌教的吧,一猜一个准。沈顾容又留在医馆吃了顿午饭,叮嘱了他一番:“往后我那小徒儿若是有事,劳烦师兄多照应照应。”林束和被他气笑了:“你是不是蹬鼻子上脸啊沈十一?”沈顾容撩起幂篱一角,冲他淡淡一笑:“好不好啊,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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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束和:“……”林束和气得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摆手:“我真是欠你的,赶紧滚。”沈顾容道:“多谢师兄。”牧谪在一旁拼命按捺住欢喜的心。
来闲云城时人很多,雪满妆、虞星河,还有个暗搓搓跟着的青玉,塞了满满一灵舫,但回去离人峰的路途上,牧谪这才后知后觉,只有他和沈顾容两人了。
不会再有任何碍事的人在一旁打扰他们。
想到这个,牧谪就莫名振奋。
他本就是个狠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世上唯一值得让他放在心尖的就是沈顾容,他可以在世间任何人面前露出狰狞的獠牙,,却连自己的一丝丝本性都不敢显露在沈顾容面前。
被林束和点破心思后,牧谪花了一夜的时间彻底接受了自己是个断袖的事实,而且断的还是他师尊。
“我不求什么。”牧谪冷静地心想,“他上一世为我遮挡所有风雨,这世换我来护他。”只要能在沈顾容身边待着,他什么都不求。
沈顾容根本不知道自家徒北在想什么,他正要带着牧谪离开,林束和突然道:“等等。”“嗯?师兄,还有什么事?”林束和轻轻弹了个响指,在他身后的一个木偶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你之前不是说木偶很便利,让我送你一只吗?”林束和似笑非笑地看了牧谪一眼,道,“这只送给你了。”牧谪呼吸一顿,阴鸷的视线死死盯着那只木偶,恨不得把它劈了烧柴。
沈顾容撩开幂篱看了一眼那木偶的脸,惨不忍睹地将黑纱放下了,他无奈道:“师兄,我怕把它放在院子里,晚上会做噩梦,你饶了我吧。”牧谪心中一喜。
林束和挑眉:“哦?你嫌丑?行啊。”他随手一挥,那木偶狰狞的脸瞬间大变样,剑眉星目,十分俊美,就连骨节都没有再发出咔咔的声音了,瞧着就像是个真人似的。
沈顾容:“哇!这个好看!”
牧谪:“……”牧谪如坠冰窖。
沈顾容欢天喜地地收下了这只俊美的人偶,再三对林束和道了谢,这才带着牧谪和人偶走了。
林束和站在医馆门口,也未撑伞,眸子幽深地盯着沈顾容缓缓消失在棺材街的尽头。
一滴雨落在他的羽睫上,缓缓渗入眸中,将他的视线模糊。
“林束和……”记忆深处,也是这样的雨天,有人一身红衣朝他走来。
林束和奋力地张开眼睛,这才看清楚那人并非穿着红衣,而是不知哪来的鲜血将他的一袭白衣染得鲜红一片。
沈奉雪走到他面前,身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激得林束和剧烈地咳了一声。
他已濒死,咳了一声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林束和眸子一点点发散,他喃喃道:“十一……”沈奉雪眸光沉沉,古井无波地看着他,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都能让那双眸子产生丝毫波动。
他手中捧着一团光,垂着眸看他,湿淋淋的白发往下垂着冰冷的水,他的脸色比那发还要惨白。
沈奉雪轻声问:“这机缘你可要?”林束和轻轻摇头,他想说:那是你的机缘,我不要。
只是此时的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沈奉雪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也是。”林束和听到他几乎是自嘲地说,“这种机缘,你是不屑要的。”林束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轻轻张开,细若蚊嗡:“留给……”沈奉雪却没等他说完,直接将那快要消散的天道机缘拍入林束和那瘦骨嶙峋的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