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喝就自己倒。”
“奴婢不渴。”她眨眨眼。
裴少疏说:“那你还一直盯着?”
他的本意是提醒她收收自己不加掩饰的目光,岂料轻莺会错意,解释说:“奴婢不是在看茶杯,是在看大人。”
盲目的直白。
顶着目光,他低头继续品茶,沉默没有持续太久,轻莺又主动打开话匣子,问他江南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很远,大概多久能走到。
从小到大她都待在仁雅堂,去过最远的地方莫过于长安城内的相府,但相府再大也不过是一座宅子,跟远方山水定然天差地别。
就像做梦般,从未想过有一日,她能亲眼去看看小调唱词里的烟雨江南。
裴少疏告诉她,江南山水佳丽、膏腴富饶,鱼米丝绸之乡,富贾巨商络绎不绝,亦是朝廷征收赋税的重中之重,故而江南一带私盐贩子泛滥引起注意,陛下才特意指派皇子为钦差到此地巡视。
顺便收缴赃款,以填充国库空虚。
不过此番出行他只负责从旁协助五皇子,其余的闲暇可以四处逛逛,不必劳心劳神。
江南距离长安不算远,但也不近,路程大概要半月有余,不过沿途道路畅通,基本没有难行的沟壑丘林。
轻莺听得晕晕乎乎,只听懂了江南很富庶很有钱,以及裴相根本就不忙,可以出去玩!
无数次庆幸,还好跟来了。
裴少疏正打算讲讲江南的美食,结果就瞧见着小细作捂着脑袋傻笑,看上去不太聪明。他说话很好笑吗,还是让她联想到了什么?
心里想着就干脆问出声。
轻莺连忙止住笑意,脸颊突然泛上绯红,羞涩地低下头,支支吾吾说:“嗯……奴婢就是想跟大人一起出去玩,顺便……”
说完她就不敢看人,自从那一日裴相主动亲过她以后,她就变得好奇怪,既想大胆撩拨对方,自己又忍不住害羞,好矛盾。
裴少疏瞥一眼就看透她内心的想法,没有继续追问。
这时前方传来骏马嘶鸣声,马车突然颠簸,剧烈的摇晃使轻莺身躯不受控制向前扑去,千钧一发之际,有力的手臂直接捞住了她的腰肢,方才得救。
否则定要花脸。
轻莺抬起头,发现裴少疏单手圈住她,另只手居然还稳稳捏着茶盏,甚至一滴水都没有洒漏,一副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那点颠簸于他而言稀松平常。
太淡然了,轻莺忍不住佩服。
等到马车停稳,外面驾车的人说是有野猫窜过才惊扰了丞相,裴少疏淡淡颔首示意自己知道,然后继续赶路。
轻莺发觉自己还困在对方手臂之间,忍不住腿一软,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随后轻轻转身,整个人趴伏在裴少疏膝头,像只温顺小猫。
“怎么不起来?”裴少疏弄不清她又在想什么。
轻莺用脑袋蹭了蹭男人膝盖,嗓音甜软。
“很多达官贵人坐车都爱这样玩的,大人不觉得很刺激吗?”
裴少疏眼底划过危险的意味:“你猜是你跑得快,还是马车跑得快?”
轻莺有点懵:“嗯?”
“放你下车比试一下。”他口吻淡淡。
“……”
这回轻莺听懂了,大人威胁她,要把她丢下车!
小气鬼,都亲过了,蹭一蹭都不行。
轻莺只好老老实实坐回原处,小声嘀咕:“坐在马车里喝茶多无趣呀,干点别的不好嘛,反正外面的人也不知道……”
念叨至半程,微凉的指尖忽然抵上她柔软的唇瓣,而后抬眸对上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睛,他尾音微扬:“我无趣?”
酥麻感传遍全身,轻莺咽了咽唾沫:“……没、没有。”她才不是那个意思。
裴相只是冷淡,并非无趣。
“再闹腾就罚你跟燕必安一个车厢,”裴少疏平静如水的嗓音说出可怕的话语,“他正考虑给你的药里再添几味药材,听说比之前还要苦,不如”
“奴婢一定乖乖的!”
轻莺登时腰也不软了,腿也不酥了,声音都变得中气十足,挺直腰板正气凛然坐在窗边。
裴少疏再度倚回凭几,阖上双眼。
小细作,真好骗。
……
傍晚时分,车马停靠驿站,早早有州县官员在此地迎接钦差,众人下车,驿令验过勘合,马夫牵着马匹喂草,官员们点头哈腰迎他们入门,安排膳食和住处。
长安的风吹草动总是传得很快,附近州县的官员们都早早得到消息,说曾经最不受宠的五皇子萧渐辰近日得了陛下青眼,不仅能够上朝参政,还得了查办私盐商贩的美差,弄不巧日后飞黄腾达,可万万怠慢不得。
当然了,他们如此毕恭毕敬不仅是因为这位新得宠的可怜皇子,更重要的是裴少疏裴丞相亲临,这可是天大的事儿,试问天底下谁不知道如今的大盛掌控在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手中。
他的话可比当今陛下好使多了。
这群官员对着裴少疏和五皇子一阵马屁乱拍,目光时不时还往她身上扫,轻莺在旁边听得自愧不如,心想她要是有这种嘴皮子,何愁拿不下裴相。
这种奉承谄媚的话裴少疏听得耳朵起茧,在心中半分波动都没有留下,五皇子亦是没什么神情,坐下直接让膳厨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