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逐渐泛白,还好未曾超过六个时辰,我们?在市集旁寻了个位置,濯川将屠宰房里那些沉睡的人从捉妖箱里送出来,依次摆放在地上。早市很快便要开了,很快就会有赶集之?人发现这些,哪怕青云庄和官府有所勾连,在市集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定然也不?敢做什么。待那些人醒了,最终便会回到家中去。
阿征的脑袋被拧了,濯川寻了一个隐秘之?处,动手帮其整理?仪容。她需要将脑袋再恢复原位,重新将颈部的骨骼支撑起来,且之?前拧动的时候皮肉损毁,还得将其缝补好,最后遮掩痕迹,以便郝大?娘瞧见的时候,看不?出阿征受过多少苦。
濯川让我们都走远了些,独自一人完成这些步骤。
鱼浅回过头去,一直看着濯川忙活的背影,神色有些凄然。
我不?忍去想象这个过程,更不?忍去想象濯川恢复遗体仪容的神色,这一切对濯川这般性子的人而言,实在过于残忍。
或许在脑袋被拧下?的那个瞬间,濯川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碎,被暗处躲藏的人践踏得半点都不?剩。
对方定然是故意的。
洛神没有吭声,不?过我晓得她定然也是如此认为。
天光大?亮,我们?来到郝大?娘家的外头,濯川将郝大?娘家的门敲响,里头很快有人过来应门。门开了,郝大?娘头发散乱着,瞧见濯川带着小孩回来,喜极而泣道:“阿征,真?的是阿征回来了!”
她伸手过去接过阿征,颤抖地抱在怀里,很是激动地将濯川迎进去。
过了一阵,里头传来郝大?娘嚎啕痛哭的声音。
濯川从郝大?娘家里出来,我们?和鱼浅跟在她身旁,她脚步有些虚浮,面色恍恍惚惚的,仿佛游魂。
长?街上有几个小孩在玩耍,许是昨日在戏台下?看了戏,便学了那戏里的话来玩。
其中一个小孩捡起一根树枝,道:“我发现戏里唱的道长?总会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另一个小孩道:“没错,鬼和妖怪只要现身,道长?就会出来!它?们?都被道长?打?败了!”
拿树枝的小孩将手里的树枝当木剑比划着,道:“我记得戏里是这么唱的!噔噔噔噔噔噔,妖孽休走!吃本道长?一剑!噔噔噔,呔!哪里逃!这一剑下?去,定叫你现出原形,不?再为祸人间!”
濯川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
我们?来到濯川和鱼浅的家中,这是我第?一次晓得她们?的住所所在,虽然朴素,却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
后院围了围墙,里头挖了一个池子,竟是特地做了造景,不?过里头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排布,许多是寻来的石块,可做了精心雕琢,另种了些水生植物,里头甚至还是清澈的活水,可见这池子耗费了多少心力。
我想,这应是濯川特地造了,给鱼浅用的。h??γ
濯川走到后院的台阶上,缓缓坐了下?来。
鱼浅坐在她身边。
濯川低下?头,双手蒙着自个的眼睛。
鱼浅伸手过去,轻轻抱着她,濯川转而趴在鱼浅身上,鱼浅将脑袋低下?去,贴着濯川的身子,抱她更紧了些。
“……为什么。”
濯川呢喃道。
我和洛神走过去,坐在离她们?两人不?远的位置。
我抬起头,看着灰白的天空。
待我们?二人回去,便瞧见长?生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九尾趴在她身边,她抱着九尾花里胡哨的尾巴。
“阿瑾,阿洛!”长?生见我们?过去,欣喜不?已,朝我们?跑来,目光在我们?身上上下?来回地扫,道:“你们?去何?处了?我起来后,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我将买回来的早饭递给长?生,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去给你买爱吃的了。晓得你这个小懒包贪睡,便没唤你。”
长?生担忧道:“你们?两脸色不?好,可是发生何?事了?”
洛神道:“没什么事,只是我和清漪夜里出去瞧了瞧,有些困倦。”
长?生晓得我们?夜里有时会出去,看是否又有鬼面人带走小孩,便道:“没事便好。回去睡会罢,我陪你们?,我也有些没睡够。”
三人归家去,我将院门关上,心事重重。
之?后我们?又去看过濯川,见她已恢复了,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而青云庄里的经历,我们?大?抵确定了之?前那章大?人是故意离开屋子的,且特地在路上熄了一些灯火,将巡逻之?人调离开来,为我们?指引了一条最迅捷的出路。
我们?不?晓得此人为何?如此,但的确是帮到了我们?。
而林子里远距离动手,拧下?阿征脑袋的那人,我们?始终不?知是谁,对方藏得过于隐秘。
洛神道储尸洞里都是大?人,只有一个小孩,想必阿征的尸体应是被什么人故意送到洞里,且动了手脚,否则尸体是不?会无缘无故说话的。当时阿征反复重复的那句话,许是生前的最后一句话,阿征应是看见了什么人,问对方是谁,跟着被其杀死。
珍珠的线索断了,青云庄近期内也不?能再去,我们?四人相商一番,只能继续寻找,看是否还有旁的线索。
只可惜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直毫无进展。
直到一天夜里,我和洛神依然外出,这回长?生也跟在身边,谁知却在街上瞧见了濯川和鱼浅,她们?正坐在一个卖馄饨的棚子里。
夜里宵禁,棚子里是空的,我忙上前,担忧道:“怎么夜了还这坐着?可是有什么事?”
濯川面色窘迫,抬起脸来。
鱼浅道:“是有事。”
“何?事?”我越发紧张。
鱼浅道:“我们?家没了,被烧得一干二净,家中的东西?都未曾剩下?。身上留下?的银钱不?够住客栈,只能先在此待上一阵。”
洛神蹙眉,我也很是愕然,这些日子里长?生也与濯川鱼浅相熟了,听到她们?家中起了火,顿时担忧不?已。
“有伤到哪里么?”长?生打?量着她们?。
鱼浅与长?生很是投缘,安慰道:“我们?当时外出了,并不?曾伤到半分?,只是回来后才晓得住所被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