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是什么秘密呢？”师清漪眼珠转了转。

洛神道：“不好意思。”

师清漪“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个秘密就叫‘不好意思’，只是这么明晃晃地把秘密写在脸上，还能算叫秘密吗？”

洛神饮了一小口茶，道：“恐怕不能。”

长生轻轻“唔”了一声，认真说道：“我是有了一个秘密。只是现下暂时不方便告知，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但我知我对你们并没有秘密，所以我想以后寻个时间向你们言说，等我晓得该如何说的时候。”

师清漪微怔了怔，本来是想逗逗这呆货，没想到反倒被她这一腔澄澈给软了心，不由得含笑叹息一声。

洛神朝长生招了招手，长生走到竹榻边上，侧过身子躺下来，靠在洛神的腿上。

“你可以有秘密。”洛神垂下眸子，低头看着长生：“毕竟有一些私隐，不足对外人道也。”

“你们不是外人，是家人。”

洛神颔首道：“这里的‘外人’，只是相对你自个而言，便是‘非我’。家人，爱人，友人，是你珍视之人，却并不是你自个。你会有一个独属于自个的秘密之地，那是你的一小方天地，在这其中你最为自由惬意，也有权对旁人保有你的一些秘密。只要这些秘密不影响旁人，也不会因为隐瞒此事而有所伤害，那只是独属于你的东西，就好似你珍藏之物，它就在那里。”

长生似懂非懂，道：“那倘若我想将这些秘密告诉你们呢？”

洛神声音很轻：“你若是想，自然可以告诉，这说明你信任我们，你愿意和信任之人分享你的秘密。你可以有秘密，并非所谓的‘你必须有秘密’，更不是‘你不能有秘密’。可以，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自由，你不需要因为你要对我们没有秘密，而毫无保留，甚至会因为隐瞒我们而惭愧。”

长生就道：“那我自然是想的，只是我想的是以后。”

洛神道：“这也是你的选择。”

师清漪笑了笑：“虽然我们这次看穿了你的秘密，你也可以继续保密的。也可能以后我们知道了你有别的秘密，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我和洛神肯定也会好奇，或担忧你，但最终是否要告知的决定权，依然还是在于你自己。”

长生琢磨了下，道：“那倘若有的秘密，告知会有所伤害，隐瞒此秘密，可将此间伤害减少，却又会带来旁的伤心，又当如何？”

洛神缓缓摇头：“……我也不知。”

师清漪看向洛神，也沉默下来。

洛神安静半晌，道：“也许我会选择伤害更小的，两害相权取其轻。也许，我会犯下错误，做出后悔的选择。”

长生轻轻地拍了拍洛神搁下来的手背：“那我希望，你们不会遇到这种秘密的选择，而都是那些可以珍藏的秘密。”

洛神低头看着她。

师清漪喃喃说：“每个人都会遇到的，谁也无法例外。”

长生沉默了片刻，道：“我大约明白了你们的意思。但我不知，你们此番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师清漪说：“因为你正在不断长大。而你越长大，你的私密就会越多，不好意思的也会越多。这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长生道：“可我早已经痊愈很多年了，也长大很多年了，我是你们的姐姐。”

师清漪噗嗤一笑，洛神也垂了垂眼睫。

“你还不曾真正长大。”洛神道：“等你真正长大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

“那什么才算真正的长大？”长生在洛神的腿上蜷了蜷身子。

师清漪想了想，说：“这个比较复杂。比如说，有一天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萌生了想要与她有一个家的想法。”

长生嗫嚅道：“我不想离开你们，也不想离开姑姑。”

师清漪心中涌起一股心酸不舍，却依然含笑看着长生：“谁说你要离开我们了？”

“电视上说的。”长生道：“故事里的人走到最后在一起了，有了最终结局，就离开了自己的父母家人，组建了新的家庭。”

师清漪没有再吭声，轻柔的夜风吹过来，吹得她几乎要被缭乱的发丝迷了眼。她低下头，给自己慢吞吞地倒了一盏新茶，也不喝，仿佛在看水中的倒影。

――姑姑，我的意思是，我要走了。

――我如今长大了，不可能永远陪着姑姑的。

――是，你长大了，便想飞去别的地方，与你的心上人组建新的家。

――我也是，洛神也是，我们都很老了。

曾经那些遥远的话语仿佛犹在耳边，又似在眼前茶水中随青翠茶叶起起伏伏。师清漪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当年花了不少的时间，才真正明白司函的想法，以至于经常回去住一段时间。而此时此刻，她仿佛真切地体验到了司函当时的心情。

洛神道：“我不欢喜看电视。”

师清漪低低笑出声来，还好她端茶的手很稳当，否则水都要洒出来了。

洛神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长生窝在她们身边，与她们说了好一阵的话，说着说着都有些困倦了，眼皮直打架。洛神就起身将长生背了起来，师清漪在边上跟着，两人将长生送回住处，一直等长生沐浴完了，躺在床上睡下，两人才离开，回到之前的竹榻边上。

师清漪愁人：“这睡觉不盖好被子的毛病，她是改不了了。”

洛神安静地看着她，眼中隐约些许逗弄她的意味：“你比以前更老了。”

“我真的更老了。”师清漪顶着一张青春柔美的脸向她眨了眨眼，索性骨头一软，顺势枕在洛神腿上：“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担心。”

洛神略微弯了腰，低着头看向她，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道：“……我也是。”

师清漪仰面望着洛神，学着洛神的语气，面无表情说：“我不喜欢看电视。”

洛神的手指辗转到师清漪的耳边，捏了捏她的耳垂：“胡闹。”

师清漪笑得浑身发颤，抬手抓住了她的手。

胡闹了一阵，师清漪感觉不远处又来人了，吓得连忙红着脸坐起身来，正襟危坐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着，洛神则望向寂静的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