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歌的回答很平静，洛神确认完她话语里认知的时间线，没再言语什么，周围的众人也陷入沉默。

“是出事了？”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音歌从此刻身处的环境和身边人的反应，也看出自己身上肯定出了问题。

师清漪点点头：“阿音，你其实……溯童了。”

音歌先是一怔，跟着下意识扫了自己的身形一眼，这才看向师清漪：“可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

音歌的情绪向来都十分稳定，哪怕吃饭的时候边上爆炸了，她也能端着碗走到没爆炸的地方继续吃饭，但这不代表她不知痛苦喜悦愤怒。

师清漪解释说：“这次情况特殊，你的回溯时间很短，只退回到了从地下工程里救出边橙她们的那个时间段。这段时间并不足以让你的身体产生变化，只是之后的那部分记忆被抹去了。”

音歌的面色出现了些许改变，师清漪能看出她的疑惑。

这意味着她觉得以前的溯童，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当然，这也只是音歌此时此刻的认知。

现在的音歌又回到了以前记忆缺失的那个状态，邃所拥有的一切记忆都再度失去了，很可能在那些记忆里，音歌也曾遇到过溯童过程被阻止的情况。否则白色人影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心脏形状的东西，能够阻止溯童呢？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安静了片刻，音歌终于说。

“好，我告诉你。”师清漪委婉道：“不过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这些，也许会让你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但是没关系，你慢慢来。”

“需要时间来接受？”音歌说：“很让我惊讶么？”

“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很惊讶，但是……我们都很惊讶。”

“比如呢？”音歌问师清漪。

“比如……”师清漪开始斟酌措辞，琢磨怎么在交待清楚来龙去脉之前，先做好让她待会接受自己是古神的一个铺垫：“比如……你的年纪其实非常非常大。”

“我知道我年纪很大了，就是不记得有多老。”

“会比你的认知更……古老。”

音歌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问：“你们之中谁最老？”

除了雨霖??，众人都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雨霖??嘴里嘀咕一句：“你怎么不问谁最嫩呢？我让你们全都自惭形秽。”

还是长生最后举了手：“我最老。”

“你是什么时候的人？”音歌淡淡瞥向她。

长生如实道：“周朝。”

音歌转而看向师清漪：“会比周朝的老么？”

师清漪：“……”

然后她说：“你比周朝的还要老……很多，很多。”

“可以。”音歌认可说：“我就应该这么老。”

师清漪：“……”

音歌道：“阿姐，你说吧。”

师清漪酝酿片刻，从音歌记忆断点的那个时间开始，对后面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一边说，还一边仔细观察音歌神色的细微起伏，看哪些部分能触动她的情绪。

这段经历的时间虽然不久，信息量却非常之大，有时候音歌也会对此提出一些问题，师清漪就耐心给她解答。只是师清漪昨晚守夜，本就没怎么休息，有时候洛神察觉到师清漪说得似乎累了，就接替了师清漪，继续往下交待，之后师清漪再交替回来，身边的众人也会适时给予一些各自视角的补充。

随着过程越来越清楚，音歌的面色也越来越沉。

直到那个白色人影在千凰亘古的首次出现，音歌的目光涌动得十分明显，当复述人影和靖殊对话之时，师清漪甚至能听到她呼吸乱了。

“要休息一下么？”师清漪停了下来。

音歌摇头：“不用。”

当音歌听到自己其实是“邃”的时候，她抬起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等到师清漪说完了，洛神早已候在她身边，给她递过去一杯清茶。

师清漪接过茶润润嗓子，看了洛神一眼，又问音歌：“你觉得怎么样？”

除了将白色人影低头吻了音歌的那一幕略去了，毕竟这是音歌的隐私，其他的师清漪都交待得十分仔细，她希望音歌在听完以后，也许可以想起些什么。

音歌似乎还沉浸在白色人影给她的冲击之中，她垂了头，半晌没有吭声，等到师清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手指贴着眉心揉了揉，说：“阿姐，这些我……能接受。”

“……那就好。”师清漪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能感觉到音歌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比起因为不记得所产生的疑惑，师清漪觉得音歌因为不记得所带来的愧疚和痛苦，其实才是主要的。

毕竟，她也感同身受。

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推测了一切，但就是想不起来应该要想起的面容。什么时候，才终于不会是雾气中的那一抹模糊呢？

这种痛苦将会如影随形地伴随她。也许可以一直这么隐藏下去，也许有一天，会压不住，彻底爆发出来。

“我都能接受。”音歌呢喃：“但是我想不起来。对不起。”

师清漪怔了怔，心口似堵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洛神略微垂了眼睫，对音歌低声道：“想不起来也不妨事。你莫要将它当做一个枷锁，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更无须对不起。”

音歌的声音罕见地有了细微的抖：“从你们的描述之中，那个人她……知道我，也在帮助我，如果不是她，我现在必然已经又变成一个浑浑噩噩的孩童了，可我却不记得她。我不应该这样……我很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