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橙也不意外江故会知道她那个同母异父弟弟的事,毕竟之前来家里那么闹,她妈肯定会把儿子的病拉出来哭惨的。

程橙:“说到这个就太可笑了,她想方设法找到我哄骗我回来,最开始的目的的确是想要我捐肾,但她记得她儿子是A型血,却忘了她女儿是B型血,见换肾行不通,就开始找我要钱,说我这些年在国外快活,本就该赡养她。”

程橙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当初外公外婆不懂投资,于是把手里的钱在我妈婚前就给她全款换了几套房,当初我爸是带着我净身出户,现在她把钱败光了,找的那个男人见她没钱了这会儿正跟她闹呢,心心念念的儿子又有病,就想起我该赡养她了。”

江故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那你恨她吗?”

程橙想了想,眼里有几分茫然:“很复杂,很恨,但又觉得她可怜,现在我能心狠不管她,但如果她以后儿子没了,她日子过不下去,悲惨到要上街捡垃圾,我觉得我应该还是会心软给她一口饭吃。”

程橙说着语气一变:“但如果她是为了她儿子去捡垃圾,跪地上求我我都不会心软!”

第27章

送走了程橙,江故盯着桌上的几幅油画心想,亲情真的是个好复杂的东西啊。

再想想他自己,对于父亲的憎恨和渴望,消散也是那一瞬间的事。

然后江故发现,他执念的不是父亲这个人,而是这个身份原本该给他带来的安全感。

在这个空白的位子上,江故对于父亲这两个字是带有自己主观意愿想象的,他的想象中父亲可以不那么帅,不那么有钱,甚至什么都可以没有,不正直不善良,但却能在孩子面前变成一座山,能遮挡挡雨顶起天地。

一面恨着父亲的狠心离开不管不顾,一面又渴望着心里幻想出来的伟岸身影。

直到他在医院里亲眼见过了那个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眉眼疲惫身形微驼,就是一个很普普通通为了生活疾苦为了钱财奔波的中年男人。

并且这男人还抛妻弃子,连自己亲爹死了都不回来看一眼的狠心。

然后江故就破灭了,并且清晰的认识到,他早已不是那个还需要父母的孩子了。

他执念的是自己心里虚构幻想出来的模样,然后这份执念被他幻想着的人亲手打破。

司珩下班回家,见江故坐在客厅盯着桌上一堆东西发呆,换了拖鞋走了过去:“买什么了?这么多东西。”

江故回神,抬头看了眼司珩,摇了摇头:“不是买的,是程橙姐刚刚送来的,她从国外回来了,带了些礼物,这油画挺好看的,我能把它们挂起来吗?”

这点小事司珩哪会不满足他,毫不犹豫道:“想挂哪里?你看好位子我来挂。”

两人在晚饭前将那几幅油画挂了起来,因为油画不大,小的就四十多厘米,大的也不到八十厘米,一共有八幅,真亏了程橙直接人肉背回来没邮寄国际托运。

难怪一路拎进门那么重呢,还有几本书,同样重量不轻。

如果全都放在房间里,画太多就会显得房间很拥挤,所以江故将一部分挂在了客厅,有的两幅小的配一幅大的做了个造型,有的单独挂在走廊的墙壁上。

家里多了几幅油画,感觉这漂亮的大房子又多了点生活气息。

将油画的包装纸收拾了一下,司珩看他还盯着墙上的画欣赏,笑着道:“去洗个手,我去做饭。”

现在江故已经不再争着给他帮忙了,因为知道司珩一定会拒绝,他们大概也磨合过了最初的客套期,这会儿相处的自然了不少。

嘴里应着好,却依旧盯着墙上的画看,他这拼接布局设计的真好,艺术感拉满,看来老师给他培养出的审美还在,也不知道现在在澳洲的老师过得怎么样了。

司珩在厨房里做晚餐,江故就将小老鼠绑在被咕哩薅秃了羽毛的逗猫棒上,逗的咕哩跳来扑去,累的跟狗一样吐着舌头哈哈喘气。

看的江故一边乐一边拿着手机把它这喘气的小蠢样儿拍了下来。

手机是新手机,在江故还在医院的时候司珩拿给他的,说是因为做过测评,拆了封也开过机,所以直接半价卖给他了。

江故知道司珩肯定是用了老板特权,不然就开过一次的新机,还是在刚发售的这个时间段,随便便宜个一两百也多得是人要。

他接受了司珩的好意也没推辞,但一直想着可以回送点什么礼物。

唐兆的礼物江故已经选好了,一副奥丁,外形很酷炫的耳机。

唐兆对鞋子没什么特殊喜好,对穿也不讲究,就是喜欢玩游戏听音乐。

江故也不懂这些,但经常能看到唐兆对着奥丁这个牌子的耳机流口水,又因为太贵而舍不得买,正好这次多了笔意外的收入,就打算买一副奥丁给他当生日礼物。

这些年唐兆真的照顾了他很多,所以江故希望能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回馈一些他所能回馈的,他不想以后临死躺床上动都动不了回顾人生的时候,遗憾自己没有好好对待过好朋友。

送什么给司珩就比较苦恼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司珩喜欢什么。

既然不知道,那就观察观察吧。

于是从今天回家开始,司珩就发现江故有意无意地在看自己,原本以为是自己带着一身汗味回来被嫌弃了,于是做饭前还特意跑去冲了个澡,但这会儿同坐一桌吃饭,那视线更明显了。

司珩脊背一紧,脑子里警铃乍响,满脑子都是唐鸣对他说的那句兄弟你暴露了。

所以江故这是在干什么,在观察他吗?

这么一想,司珩手脚都险些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了,嚼在嘴里的食物都不知道是什么味儿,机械地嚼一嚼就吞了。

他下意识努力让自己沉浸在面前的食物中来逃避江故的视线,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这有鬼的举动好像越发显得此地无银。

于是努力装作自然地看向他:“怎么了?你今天好像一直在看我。”

江故笑了笑:“我发现你很少戴配饰,我好像都没见你戴过手表之类的东西。”

司珩闻言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一般如果不是出席什么活动,的确不怎么佩戴,怎么注意到配饰了,是搜集写作素材?”

都不需要找理由司珩把就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了,江故也就顺势而为道:“嗯,有些东西想象不出来,所以会观察一下身边的人。”

司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见江故总算是没有再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这才小心地松了口气,差点把他吓出一头冷汗来。

吃完了饭,司珩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后朝江故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那些配饰?如果你有写作需要的话。”

江故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要!”

司珩笑了笑,带他进了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