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破云拉住她的手腕,二话不说把她扑倒在床,手撑在她的头两侧,刻意压低了声音,“有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叫做江栾,他伪装成我的样子欺骗你、背叛你,害你家破人亡,就为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们反目成仇。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又开始发疯了。叶闯挠挠耳朵,反问道:“是吗?那你告诉我,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江栾还是江破云?如果你是江破云,又拿什么来证明?”
见他噎住,她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立刻步入正题。江破云也是奇怪,非要这个时候发疯,搞得她有些?扫兴。
耳畔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她低头看去,只见江破云痛苦地蜷起身体,额头浮上?一层冷汗,褥单都被他攥成皱巴巴的一团,似乎下一秒他就会?疼晕过去。
她吓了一跳,“我又没?碰你,你演什么?”
“是江栾……他在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让我产生相应的痛觉。”他的手在空中乱颤,挣扎着向她伸去手,眼泪夺眶而出,“抱抱我……”
她看他这副狼狈地样子笑出了声:“你终于把自己演成一个疯子了吗?”
“不是这样的……”他倔强地张开双臂,像是去够一片虚影,又像是等待一个可以?安抚他的拥抱,“你抱抱我吧,只要一下就好。”
“滚蛋。”她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心烦意乱地从床上?走下来。
江破云一见她要走,连疼痛都顾不得,立刻抓住她的衣袖,乞求道:“做什么都依你,多久都可以?,只要你肯留下来……陪我……”
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哭有些?绝情?,她动?摇起来,最后还是妥协道:“躺回去,我不走。”
她认命地盖上?被子阖上?眼,往旁处一摸却摸个空,她睁眼一看,只见自己身侧空出一大片,江破云正缩在床角,两只胳膊把自己围起来,脚趾蜷缩,一副怕极了的样子。
“躺下,睡觉。”
他盯着那面铜镜,恐惧地不停颤抖,江栾正微笑地盯着他,刀尖冲着自己的脸来威胁他。“江栾……”
“闭嘴。”叶闯实在忍不下去,一把将他拽回来,翻过身去嘟囔,“烦死人了,天天没?个消停时候。”
江破云小心翼翼地往她身边凑,凭借月光去描摹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江栾似乎察觉到他想要靠近叶闯的意图,一刀划开自己的脸,愈加疯狂地捅刺起来。
他偏要继续靠近她,失血的眩晕让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凭着意识伸出手,去求一个临死前的拥抱。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面透明的墙,隔绝一切喜悦与痛苦,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头。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涌出的酸泪湿透枕边,几乎是哭着在问:“叶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活得好苦,会?不会?心疼我?”
一股剧痛将他撕成两半,再睁开眼,他被绑在无尽的黑暗中,黑气不断穿过他的身体,每次穿过都是一场酷刑。江栾站在他面前,染血的刀刃贴着他的侧脸,刻下一道跟他一样的伤口。
“你以?为被她折磨得不人不鬼的,她就会?原谅你了?永远不会?!你看看你,被一个女?人弄得站都站不稳成什么样子?你不觉得你自己很恶心吗?”
江破云认清这是幻境,坚定道:“她早晚会?明白一切的,她一定会?替我抓住你,把你丢进阴曹地府里去!”
江栾以?真气作刃刨开自己的肚皮,舔过江破云的脸颊,品尝他的血的味道。“你以?为什么都是我做的?错了!”
肚皮被刨的痛转移到江破云身上?,他忍不住哀嚎起来,拳头都泛了白。江栾故意将血涂到他的肚子上?,重重碾过他痛苦的源头,“你为什么任她折磨,为什么为她自罚天雷,为什么为她写怀罪书,又为什么用自己的心头血给她炼丹?”
“……我甘愿。”
“是么?我依你而生,你所见即我所见,你所想即我所想,我背叛她,害她身份暴露,是源于某一刻你对她的嫉妒!你是个凡人,只要是个凡人就有私心。我能有此念,就说明你在某刻、或是刹那间的一个念头,你动?了恻隐之?心。或许你忘记了,但我记得,你不怨她,也不恨她,你嫉妒她!而就是这片刻的嫉妒,才?让她丢了性命。”
“你闭嘴!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负她!”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坑害了她,越是拼命回想,他的头就越痛。
“那你告诉她啊,你对她亲口说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你猜她信吗?哈哈哈哈哈……江破云,你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啊?”
他垂下头去,空洞的眼睛看不清任何情?绪。
如何去说?何为爱过她的证据?
万道天雷、四万字怀罪书连个伤疤也不曾留下,真元震碎不曾道出,穿心的伤疤已好,宗门上?下被他下了禁言令,真相无处言说。
他自找的,他活该。
“是我让她妖力泄露,是我逼得她自刎没?错,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要是真的没?有半分过错
????
,又怎么会?对她心生愧疚?!”
江栾把话语包装成锋利的刃捅进他心窝,耳语道:“你以?为你只害死了她吗?不,你还害死了你娘,害死了你爹,害死了无为,害死了碧荷也害死了长安!你听见了对吧,长安死了,因为你死的!本?来他们可以?活下来,快快乐乐地生活,因为你这个灾星全部惨死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用力摇头,悔恨的泪水同血液掺杂糊了整张脸,“求求你……”
江栾撤开绑住他的黑气,欣赏他痛苦的模样,“好好睁开眼看看吧,江破云,你身边还剩下谁没?被你害死?”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抱住头,深深弯下腰去,他告诉自己江栾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没?错,越这么觉得就越痛苦,他看向自己的双手,恍惚中,他甚至觉得自己满手沾着他们的血。
“不是这样的!”
他恍然惊醒,发觉自己仍躺在床上?,而叶闯被这一声吼给吵醒,不耐烦地瞪他一眼,烦躁地坐起来披上?衣服。
“烦死了,一晚上?光听你发疯睡都睡不着。”见他去捞自己的手,她又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打掉,“谁要跟你这个疯子睡一块,好好待着,等你的疯病好了我再回来。”
“不要,不要……”他连滚带爬地去追她,可是叶闯铁了心地要走,根本?就追不上?,“阿闯!阿闯我没?有疯病,我是清醒的啊!你别走,别走……”
抓不住的背影同那些?血淋淋的噩梦重合,他突然有种把自己揉碎了躲进她怀里的冲动?,只要能留住她,他什么都可以?做。
他心一横,狠狠往墙上?一撞,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捂着流血的额头大喊:“阿闯,我的头流血了,我好疼……你回来看看我,求你……”
可她没?有回头。直到额头的血灌进他的眼眶,滴落在地,直到他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她也没?有回头。
“她不要你了,江破云。”江栾站在他身边,落井下石般笑着重复,“她再也不要你了。”
“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找我,我们说好了的。”他抓来置景的石块,重重砸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下又一下。
“她说过,如果我的腿断了,她就会?亲我这里。她会?回来的,她会?回来的,她会?回来,她一定会?回来……”
镜花月·源(五) 他记得人死之时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