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心也乱了。
那双熠熠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一瞬看穿她的魂魄,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头,咽回肚子,烧起一团泥泞的火焰,拧干了她的心脏。
她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除他?以外的所有事物都失去了色彩,甚至除他?以外的所有都失去了生命,只有那双读不懂的眼?睛闪着微光,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似乎是知道?她想质问?什么,江破云率先开口,“我担心你会受伤。”但他?也知道?,叶闯不会为一句“担心”而停下脚步。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为自?己那一片刻的触动,“何必说这些假惺惺的话?我不会轻易放过每一个折磨你的机会。”她挑着眉头,轻佻而随意地抚过他?的侧脸,落下利落的一掌,“放心,如果我死在未知之处,你也会在洗池水中活活疼死。你不如再多担心一些,毕竟你的命现?在跟我连在一起,而我又是不惜命的人。”
江破云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不停地扣着指尖,不慎下手太狠见了血,疼得皱眉“嘶”了一声。
又在抠指甲,叶闯不满地哼了一声,手指头都快烂了还在扣,他?没有痛觉吗?奇怪,他?以前可没有这个习惯,自?残的习惯也没有。一定是在卖惨,她坚定地想,他?一定觉得这样她就会心疼他?,她可不会上当。
“我会告诉你的。”
面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她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
????
真?相。”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你想要得知的一切,在你回来?后,我会告诉你的。”
突如其来?的坦白在即将打响的大战前显得无足轻重,却像一条条细线绊住她的手脚,牵引她往回走,而她又是个急性子,当然忍受不了这种煎熬。
“现?在告诉我。”她上前一步,打算逼他?开口,而这时地阴魔种的攻势愈加凶猛,奔着撕裂天地的劲头竭力嘶吼,她不得不分心去观望事态。箭在离弦,她必须立刻走。
他?捏准了她的性子,并没有依她,只不为所动地笑笑,“活着回来?,你就能知道?所有真?相,包括被我掩盖的一切。”
叶闯咬紧后槽牙,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手指凭空一划,撕裂时空破开结界,混妖之地与乾清宫中相接,登时狂沙肆虐,连那几个身披盔甲侍卫都要跌倒。
踏入混妖之地的前一刻,她不知为何回眸一望,正好瞥见他?的身影,他?的身形如此?瘦削,即便会被混妖之地的狂风撕成碎片,也要执着地站在那里,目光不曾远离她一分一毫,如同沙漠中的一棵枯木,孤独地扎在荒土黄沙之上,等待一场永远不会洒下的甘霖润雨。
似乎是明了帝尊的这一眼?,侍卫们架住他?的双手,把他?像犯人一样拖了下去,而他?并没有反抗,只是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她读懂了。
要活着。
他?要她活着回来?。
头一次有人要她活着,她也是头一次如此?坚定不能轻易死掉。
真?相是什么呢?她预先铺设的所有可能会不会都成为一个笑话?他隐瞒了什么?他?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
她太想知道?了。
叶闯命纪冬布下结界,南昆镇守,以免有漏网之鱼,她自?己则独身与战。
她身披轻甲,手起刀落,一瞬杀掉数百只地阴魔种。由黎明战至黄昏,她好像不知疲惫一般,所到之处魔种尽灭,碎刃千秋携雷霆重怒而至,杀破混沌,她向?荒土血海深处走去,身负寒霜,鳞甲映辉,血溅其身化灰而去。
地阴魔种前仆后继,像一团蝇虫围着她转,叶闯烦心不已,剑势也越来?越快,她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向前走去,终于来到魔种的诞生之源。
一只巨大的血色之瞳悬浮在幽夜最暗处,散播无穷无尽的欲望,蛊惑潜入者踏进?魔窟之中,吸取他?们的魔煞之气。黑雾围绕血瞳,低吼声随形散形聚而变化,其状与地阴魔种无异。
看来?她找对?了地方。
叶闯两指抚过醉千秋的剑身,汇雷霆之力于剑尖,应龙长啸而出?,玄雷应诏而去,搅动混沌一剑破空,而血瞳却能吸取这毁天灭地的雷霆,化为自?身的力量,驱使更多更强的魔种向?她杀去。
叶闯欲挥剑再砍,而混妖之地发生异变,整个空间骤然压缩,她难以避开逼近的血瞳,只得挥剑相抗。
难道?是结界出?了问?题?她眉头一皱,发觉事有蹊跷,若非有人自?结界外使坏,不会发生这种情况。除她以外,还有谁拥有此?等力量?江破云?不可能。那就只剩下……
“呃!”她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只见胸口正中插着一把冰刃,白鸟之力自?冰刃渗出?,绞杀她的经脉。血瞳怒睁,将她彻底吞噬!
叶闯堕入黑暗之中,冰刃消散,胸口的血洞飙出?一条血绸,坠向?死寂。她握紧剑柄,调整身体,以剑做盾,半跪于虚空之中。
“原来?是你……”她咬紧牙关,护住胸口的伤口,纪冬应是在冰刃之中淬了毒,她的伤口迟迟没有愈合。
她向?四周望去,山峦焦黑,岩浆覆地,唯见火光,不见日月。倏然,黑暗中冲出?一只彘状人面凶兽合寙,黄身赤尾,张开血盆大口向?她扑去。忽有婴儿啼哭之声,牛形苍身凶兽犀渠狂奔而来?,龇出?尖牙利爪,势必把她撕碎。狐身鱼翼之凶兽「朱獳」,豹身长尾人首牛耳之凶兽「诸犍」,四角牛身人目彘耳之凶兽「诸怀」,人面鸟翼之灾蛇「化蛇」,皆双目血红,浑身散发着黑气,已然是失去神?智只会杀戮的凶残模样。
此?六兽齐力而来?,其势可吞山河,叶闯唤雷电以应,烛龙衔烛而来?,金乌射日,雷起,所经之地万物皆灭。六兽不敌,雷光直刺,冲向?雾夜尽头,闻有白鸟嗥鸣之声,只见一人脚踏鸾鸟而来?,发梢翠色,眉心刻有白鸟之印,竖瞳白羽,白雷飘花,劈断雷光。
花瓣四散,有一瓣落在叶闯的肩头,她捏起来?一看,花瓣丹色,三指大小,叶川在后院种满这花,每当初夏之时,他?就会站在花下观赏,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她小时候曾把它认成牵牛花,而爹告诉她,这种花叫作?“凌霄”,生于悬崖峭壁,于逆境之中生长,跟那个人的秉性很像。
她怔怔地看着那人向?她走来?,“你是……”
“好久不见,小闯。”织夏一笑,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一来?就给你娘一个大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封印给毁了?”瞧见叶闯懵懵的样子,她往身后一指,“瞧见那座山没?这是你娘我和兀梼拼了老命才搬来?的,为的就是抵挡住地阴魔种,保护混妖之地。”
她看到叶闯这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自?顾自?开朗起来?,“哎呀,其实全是老娘的功劳罢了,至于兀梼嘛用了他?一半妖力罢了,功劳忽略不计。喂,别老哭丧着个脸,见到娘亲你不开心啊?”
叶闯偏头“切”了一声,“那些失控的凶兽是怎么回事?”
织夏夸张地张大嘴巴,“喔,那是你活了九万多年的老祖宗们。不过运气不好,才在九万年前的大战中捡回一条命,又被地阴魔种吃掉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织夏沉默半晌,尔后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到【禁忌】的所有生灵,都会失去□□,失去自?我意识,以灵魂的形态存在。因为我足够强,所以没有失去神?智,还在跟【禁忌】作?对?。”
“什么是禁忌?”
“就是无穷无尽的欲望,嫉妒,憎恶,悔恨,贪婪,这些欲望汇聚在最阴暗的地方,积年累月就成了地阴魔种,而你看到的那只血瞳就是【禁忌】,是一切罪恶的起始。简而言之,你要死了。”
叶闯:?
织夏哈哈一笑,“上当了?为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叶闯有种第一次遇见叶无双那时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