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之下,她?的?侧影隽永而神圣,让纪冬久久不能回神,她?怎么也想不出这?个二十出头的?丫头是怎么突然之间成为?无上至尊的?。叶闯明明只是一个不为?世?间所接受的?妖人罢了,走?投无路,浑身是伤,她?只把她?看作一个不听话的?蝼蚁,迟早会被人碾死。
纪冬望向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怎么也稳不住因她?而战栗的?心脏,用?尽一切力量攥紧拳头,盯着她?的?背影。
……而现在,她?却如此强大,如此风光无量,沉淀着千年万年的?气息,让她?这?个几?百岁的?妖尊都相形见绌。
似感觉到了她?的?眼神,叶闯揽过南昆的?肩膀,谈笑中回眸潇洒一笑,而不见任何?笑意,“我们该聊正?事了,对?吗?”
纪冬神魂一震,不自觉跟上她?的?脚步。
涅槃·帝临(十) 闯你快去救他啊啊啊……
戮魄殿。
叶闯跷着腿坐在王座上, 手指时不时地敲着额头,听着纪冬的?禀报面色越来越沉,地阴魔种的?来势比她想象得?要凶猛得?多, 自她称帝以来便没有?断过, 即便妖族忌惮、敬畏她,可在魔种的?侵扰之下, 难免出现对她的?怨气。
不知是哪里的?传言, 说她是妖族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
只听“咔嚓”一声, 由?累累白骨铸成的?王座竟然裂开了一条蜿蜒的?裂隙。
许久没有?听到这些骂声,一时还不太习惯, “罪魁祸首?”她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不由?得?嗤笑一声,背上这口黑锅的?唯一原因不过是她太过强大,强到天?灾人祸都要怪到她身上。
想到这,叶闯的?表情从不屑变成一种无奈的?玩味,命令道:“找出流言的?源头, 斩草除根。”
纪冬没有?应下,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南昆应声“是”, 利落地退了下去。
戮魄殿内诡谲得?透不光,两只白鸟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 谁也不肯退让, 谁也不肯先开口。叶闯歪过头,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这个跟自己有?点血缘关系的?大妖,对方浑身的?气息都散发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仿佛要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仔细想来,她先前抢了纪冬的?坐骑,又抢走了妖尊的?头衔, 现在又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当然,以自己帝尊的?身份命令当然没问题,可回过头一想,纪冬好歹算她的?……姨,这么个姿态属实有?些奇怪。
叶闯轻咳一声,换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坐姿。
纪冬方要开口,只觉大地一颤,天?边又传来轰轰烈烈的?杀声,地阴魔种以更?庞大的?阵仗卷土重来。
“又来了。”叶闯皱紧眉。
赶也赶不走,杀也杀不尽,真是个大麻烦。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彻底摧毁魔种的?诞生地,才能真正铲除它们?。
她记得?兀梼说过混妖之地建于地阴魔种的?领地,外圈还有?一大片未知之地,魔煞混沌自未知袭来,才使整片混妖之地立于危境。
而魔种和混沌,本身也是水火不相容。
“尊上,”纪冬半跪于地,“地阴魔种若再如此猖狂,恐怕波及九州,到时候不只是妖族,人类也……”
她抬眸,只见白鸟的?竖瞳闪着寒光,见血封喉。
“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只有?尊上您了。”
叶闯重新倚了回去,目光晦暗不明,这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爽,而且她总感觉哪里奇怪,照理讲魔种只会拿回混妖之地,现在把手都伸向千里之外的?九州了,作?为一个没有?智慧的?物种,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有?违常理了。
但她也不可能捉住一只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左想想,右想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见叶闯不答,纪冬幽幽叹了口气,垂眸道:“二十多年前,她也是一去不回。”她对上叶闯惊诧的?眼神?,“你不去,对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闯知道纪冬口中的?“她”是谁,不禁攥紧拳头,周身威压更?甚,“你继续。”
纪冬落下目光,沉声道:“魔种来袭,为拯救妖族,她独自一人前往未知之地,却不幸身殒。那?时……你才一岁。”
她不忍再继续说下去,长长叹了口气,“只怪我,空有?妖尊之名,却未尽妖尊之责。我那?时妖力?不稳,无法守护混妖之地,只能眼睁睁地看她一个人赴死……”
长久沉默之后?,尘封千年的?冰霜在此刻彻底崩裂,雪山化开,融融江水汇聚在寒冬之中,在她心里炸开一次又一次的?雪崩。叶闯早已接受了织夏死去的?事实,可真当面对这些时,又不自觉酸了鼻头。
她本该是她这辈子最亲近的?人,然而她却只能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她的?往事,在她的?一生中,她所经历的?,她所热爱的?,她所忠诚的?,甚至于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自己都无从了解。
叶闯整个人掩埋在黑暗之中,看起来像一道深不可测的?深渊。但她不会给自己一个优柔寡断的?机会,只是沉默半晌便拿定主意。
她自王座步步走下,脚步沉重而有?力?,“明日,我将?独自前往混妖之地,将?魔种铲除。你与?南昆镇守九州边境,不得?有?丝毫懈怠。”
纪冬伸手欲拦,“可是……”
叶闯抬手止住她的?话,回眸一笑,“可是现在,我要杀个痛快。你随我一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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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痛楚,无尽之夜。
他从噩梦中醒来,惊魂未定。
枕边凉了许久,摸不到那?个温度。
她已经走了。
再一次离开了。
喉咙烧得?生疼,双腿没有?知觉,江破云强忍着酸楚撑起身体,一点点地摸索着爬去,未愈的?指尖不慎顶到了桌角,痛得?他失声一叫,整个身体都躬了下去。
大雪未停,砸在门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凛风当即旋起一阵兵荒马乱,直往他骨头里钻,冷,从心尖到脚趾的?冷,无论裹几层被子都没用。
他确定身边没有?她,认命地闭上双眼,擦去额头疼出的?冷汗,仰面靠着床头,成了一具尸体。大脑的?过温让他无暇去思考,只任由?自己沉重的?身体堕落下去,连呼吸都没有?力?气,像是一条力?竭的?鱼在砧板上等死。
身体早已习惯那?突然闯入的?痛,但心没有?。
叶闯蛮横得?不讲道理,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戳出一个个窟窿,力?气用完就丢下他不管,放任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她留下的?伤口愈合极慢,拖垮了整个身体,连带着胸膛往下坠,重得?可以滴血。
有?时他甚至都感觉自己要死在夜晚的?某个时候,悄无声息的?,不留下任何破绽。
可他没有?死,还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