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妖人?”
烛龙映空,巨身蜷成了一个龙椅,叶闯坐于其上,反手托腮,正?悠悠地看着世人。天幕猛然炸开一道雷光,腾游而?去,聚成一条雷龙,横曳在天地之间。只听又是?一道雷声,远山千岩化为黄土一捧。底下的人何曾见过此等?阵仗,哆嗦着向后退去,恐将被雷霆击中。
“一介女流?”
她轻飘飘地一抬手,血镰剜去了所有大喊大叫的人的脑袋,人头?落地,耳根顿时?清静,不过静得有些可怕。
众人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同?妖族一起大喊道:“恭迎新尊!恭迎新尊!恭迎新尊!”
宣政殿轰然倒塌,银阙玉阁平地起,复道行空,高筑黄金台,帝宫耸立,覆压百里,人不知其所止,降霄殿改名为罪殿,自此不再允许旁人出入。
建和亡,天齑立。
四海臣服,六合归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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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主殿。
叶闯身穿玄黑绣金九龙龙袍,正?坐在雕龙琉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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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上,脚下是?九阶冷玉,身后立着七扇云龙金漆屏风,成堆的奏折弃置于地,半数被撕成了碎片,烛火摇曳,为她厉削的侧影添上几笔柔和。
一面青玉棋盘凌空呈在宝座前,黑棋白棋势均力?敌,叶闯眉头?紧锁,正?盘算着棋面的局势。方寸之间有万千变化,下一步,她要走得格外谨慎。
九阶之下,白玓跪于另一张棋盘前,轻轻落下一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乾清、坤宁,为天有道四时?有序,则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寓意甚好?。”
叶闯没有答话,默认定了寝宫的名字。
“臣还?有一事。”
见他迟迟不开口?,叶闯一掀眼皮,敷衍了一个“讲”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荡了几响,直到彻底没了余音,他才颔首道:“帝泽对平分九州一事,略有不满。”
“不满?”
听闻此话,白玓立刻跪地。
“本尊依言划分半数领地,让她当天下唯一的妖尊,钱财权力?,本尊有什?么不肯给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谈不满?”
“……帝泽以为,此地尚不及混妖之地一半,妖族处处受限放不开手脚,难免有些怨言。”
“原是?嫌给得少了,”叶闯无所谓地一挥手,“告诉她,大局已定,本尊不会?再让半分。若属实不够,就?让她亲自来劝本尊。”
她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她为各种繁杂琐事烦得头?疼,十几日都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更何况地牢里头?还?关着一个定时?炸弹。
思来想去,这一步棋始终不知落在何处,棋子在她手里转了几转,险些出了裂痕,“杀……还?是?不杀?”
杀了,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不杀……也?落不得什?么好?处。
索性杀了。
她目光一寒,抓住破绽,将黑子扎进一个不起眼的空处。
白玓的蛇瞳在昏暗的光下一闪,像是?毒蛇吐信,“仙门对关押仙君一事颇为不满,以为有失仙门尊严,若随意杀之,人心不定,必对天下一统不利。尊上何不留他一命,借以他的身份笼络仙门,不战而?胜?”
白子落下,原先的破绽竟是?陷阱,她一惊,想将黑子拿回。
“尊上,”白玓轻轻一笑,“落子无悔。”
好?一个落子无悔。
她将黑子拿回,冷冷瞪了白玓一眼,环视整个棋盘,她发觉在这无足轻重的一式之中,胜负已悄然敲定。
败局已定,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多嘴,”叶闯将棋子随意往棋盘上一扔,“此事本尊自有定夺。”
暗夜,地牢。
铁鞭在空中留下咻咻的呼啸声,紧随其后的是?皮肉炸开的裂响,被钉在刑架上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鞭又是?重重抽来。带刺的鞭子钩出细小的碎肉,悉数刺回裸露的伤口?,血水一遍遍洗过生锈的铁架,滴答滴答地砸落在地。此等?残忍场面,一般人根本不敢再看下去。
行刑的狱卒从来没见过这种硬骨头?,严刑伺候半天竟没有听到一声求饶,不禁恼羞成怒起来,破口?大骂:“他奶奶的……真他娘的能忍!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狱卒歪斜着嘴,使出了吃奶的劲狠狠抽了十几鞭,累得叉腰喘起粗气,也?不见那人吭声。他吐了一口?唾沫,再欲上前,哪知余光瞥到了一个人影,登时?吓得不敢动弹,吞吞吐吐道:“尊、尊上……小的……”
叶闯看都不看狱卒一眼,只幽幽地盯着刑架上的人,“如何?”
一听见她的声音,那人微微抬起头?来,用力?眨了眨被血污浸染的眼睛,望着她的方向。
“回尊上,小的们依您所言将十八般刑罚用了个遍,只有拔他指甲的时?候……”瞧见帝尊的脸色越来越沉,两腿哆嗦起来,“……叫、叫了几声。”
偏过他被银钉钉住的掌心,指尖上果?然模糊一片。
十三天了,严刑拷打这么些时?日,他才勉为其难地吊着一口?气,她若是?再晚来半天,这人估计就?要变成一滩肉泥了。
叶闯端详着那张满是?血痕的脸,又不经意扫过他皮开肉绽的躯体,不禁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忍不住求饶,没想到居然能坚持到现在。在她的印象里,江破云是?吃不得苦的人。
“做得好?,”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往前走了两步,“继续。”
那狱卒吓得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哆哆嗦嗦地试探性一挥,只刮破了江破云的一点皮,回头?一瞧尊上的脸色,竟然比先前更不好?看。
一个小小的狱卒居然敢揣测她的心思,叶闯不禁恼火,“鞭子留下,你滚。”
狱卒如获救命稻草,屁滚尿流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