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阮棠警觉，“做什么？”

“坐着……聊一下啊。”

两人坐在餐桌的两端，跟商务会谈似的。

阮棠吃着冯雪从咖啡店巷口那家卤味带回来的猪耳朵，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舒展开来，她说：谢谢你的夜宵，不过以后咱们就还是维持合伙人的关系吧，之前的房租我也会尽量给你补上，你告诉我一个具体数字。

“什么意思？”

“划清界限的意思啊，冯雪，我真的累了，从来没有男人让我这么心累过，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我不想再猜了，之前我一直以为男女之间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后来遇见你，我觉得可能是之前我和男人之间掺杂了太多金钱物质的缘故，更纯粹的爱情就应该是这样的，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对我好，完美地照顾每个细节，但好像就这样点到为止了，当初被医院开除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焦虑过，因为我知道我总有赚钱的办法，可现在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再加上卤味有点咸，嗓子不住发紧，内心却觉得无比畅快。

“对不起。”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温吞，让她觉得没由来地烦，她说，我明明跟你说过我最讨厌男人跟我说对不起。

冯雪一愣，瞪着眼睛问：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

阮棠觉得心烦意乱，也懒得详细解释这种小事，只是囫囵“嗯”了一声。

“其实……在感情上我一直是个很被动的人，经历过那些事儿以后，我本来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意外认识你以后，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承认，我确实动心了……”

“这我知道，你那天见张浩宇故意没挂电话，不就是借机跟我说吗，说重点。”阮棠打断他，神情里透着些不耐烦。

这次他只是微微震惊，而后一笑，那个笑容似乎在跟她讲你还不算太笨，满是赞赏意味，见阮棠瞪他，赶忙正色道：之前我觉得我没法给你想要的生活，觉得经过那些事情的我不配再有正常人的生活，况且我还对我前妻亏欠很多，但是刚才在门外的时候，听到你那么说，我忽然发现那些都不重要了，我不希望你误解我，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代表我的心意。

“所以呢？”阮棠挑着眉问。

他摇了摇头，说：所以我想面对自己的感情，也请你再给我个机会。

没等阮棠回话，他起身进卧室拿出一个文件袋来放在她面前，说：当年我是净身出户，这套房也被法院拿去拍卖了，英骏买下来一直给我留着，加上开店的钱，他现在算是我最大的债主，不过几年前我以我爸的名义投了一笔钱在他公司，现在回到我名下了，每年会有分红，这里就是我全部身家。

阮棠看着那个牛皮纸袋，下意识用舌头在牙龈上舔了一圈，忽然皱眉问道：所以那天在帐篷里，我就因为你给我贴膏药就把你踹飞了？

冯雪：？？？

“没飞！就是重心不稳往后摔了一下！”他赶忙为自己正名，随后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不是因为贴膏药。

“那是因为什么？”

“你不是记得吗？”阮棠没看错的话，他的耳廓似乎有些微微发红。

“那我一部分记得一部分忘了啊，你没断过片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她急切地问道。

“就是因为……”他想了想，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微微弯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含糊不清地继续道：这样。

?40.第二次初恋

那然后呢？

电光火石间，阮棠脑海里构建出 N 个下一步的展开方式，按照她已有的理论和实践知识，接下来他们应该先这样，再那样。

但她只是僵在原地，闭着眼睛任由他噙着自己的唇瓣，她隐隐感觉得到，冯雪似乎也同样无措。

阮棠心一横，伸手勾着他的脖子，脸却向后撤，两双唇依依不舍分离，她望着他的眼睛问：所以你该跟我说什么？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

“我阅读理解不好，说直白点。”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视线比刚才微微低了一些，进门玄关处暖黄色的灯光映在他的眼底，看起来像是温柔的陷阱，而她脚一软，就陷了进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些小心说道：我喜欢你。

阮棠笑得双眼弯弯的，上半身向前倾，收紧勾着他脖子的两条胳膊，将下巴搁在他的宽肩膀上，说：我同意。

“那……你今晚还回去吗？”骨传导让他的声音显得更加低沉有磁性，成功撩拨到了她心里某根敏感神经。

阮棠忽然想起徐薇跟自己说过，如果想要一段感情长久健康地发展下去，那前三个月绝对不可以进行最后一步。当时她不以为然，但现在她想，被人奉为金科玉律必然有它的道理。

而且今天实在不适合，她咂了咂嘴，舌头好像已经被猪耳朵里的香料腌入味了。

她立马推开冯雪，支支吾吾找借口：我……今天……不好吧？那个……哦对了，房东说明早要去我家修下水道，对，修下水道，刚才发微信跟我说的。

冯雪像是读到了她的心理活动似的，不尴不尬地轻咳了一声，说：我本来是想说网上那事儿我怕一时半会儿还没完，而且你昨天睡了一回次卧的床，今天应该也不会再失眠了，不过既然有事那我就送你回去。

他说话时特意强调的“次卧的床”成功让阮棠的脸又红了一个色号，显得他多么正人君子而自己满脑子黄色废料呢。

阮棠不服，拿起一次性筷子将盒子里剩下的卤味三两口吃完，见冯雪还蹲在自己身边，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说：行了平身吧，我叫车。

眼看着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冯雪一急，脱口而出：要不把昨天剩下没看完的《九品芝麻官》看完再回去？

她猛地转过身，表情云淡风轻地点头说：行吧。

站在沙发前，阮棠迟疑了几秒，还是选择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上，说这样比较凉快，其实是因为她今天穿了牛仔裤，本来她算是比较瘦的，但因为缺少锻炼，她总觉得腿上的肉很松，站着均匀细长，可一坐下，肉肉就像是半流体一样摊开。平常在外穿紧身裤的时候，她都小心地坐在椅子三分之一处，但天知道这样坐在沙发上看完半部电影腰是不是会断。即便她在冯雪面前出了那么多次糗，可今天就是觉得心里别扭，想要各方面都显得尽量完美。

“你干嘛？”冯雪调好电视才发现她坐在自己脚边抱着膝盖，看起来小小一只，竟然有点可爱，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突然走过去抱住她的冲动。

“我……沙发太热了。”

“直接坐地上会着凉的。”他皱眉，见劝不动她，起身进主卧拿了个毯子出来，折起来铺在沙发跟前的地上，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挪一挪，坐着这上面儿来。

阮棠低头扫了一眼，就是普通的毛毯，暗紫色图纹看着还有点古早，忍不住想问这个也是她买的吗？但还是忍住了，不动声色地挪上去。

冯雪直接在她身边坐下，毯子被折成一个小小的长方形，以至于两人坐在上面的时候，肩膀只能紧紧贴着。

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但好像依然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两人都端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

电影放了一小会儿之后，提议的人和接受提议的人都后悔了。

阮棠心里想，看来 top250 的片单要暂且放缓，去发掘一些适合约会初期烘托气氛的电影，而不是在这里看周星驰好像开了二点五倍速花式骂人。

她还在发呆，冯雪用肩膀轻轻顶了顶她，问：怎么了？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