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执安挑眉,小色胚,遇见好看的就笑靥如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走过去,将循齐的脑袋按了回来,“矜持些。”

“为何要矜持?”循齐不懂,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说遇长者要行礼吗?”

“那你去吧。”颜执安懂得她的意思了。循齐亲情缘薄,对长辈,想要贴近些。

马车停了下来,循齐下车,走到上官家的马车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循齐见过右相!”

少女一袭素衫,淡淡的青色与天地一色,雪白的肤色衬得她的眼眸乌黑,少年人意气风发,眉眼如画。

上官礼神色不展,待见到长姐养大的孩子后,浑身发颤,轻轻一笑:“颜少主。”

“右相唤我循齐即可。”循齐盈盈一笑。

上官礼颔首:“上车。”

“右相去哪里?”循齐疑惑,怎么就喊她上车了呢?是同路?

她疑惑,转身看向母亲。

颜执安接收到她的求助,轻轻点头,“右相与我们同路!”

“好。”循齐听话地爬上上官家的马车,进车后,上官礼细细打量她的容貌,心中动容,循齐的五官不像明帝,眉眼处像女帝,但她洒脱的性子又像长姐。

上官礼伸手,轻抚少女的眉眼,随之一笑,道:“我在庙里给家人点长明灯,与你们同行,你们去哪里?”

“我去给我养母点长明灯。”循齐坦诚。

“你的养母是谁?”上官礼故意询问,想知晓些长姐的秘密,可她不敢贸然去问,只能装作随意的模样。

循齐面上的笑容淡了淡,“我也不知她的名字,她从来不说,如今想来,肯定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家。”

“书香门第?”上官礼咀嚼四个字,她的长姐岂会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家,她的长姐博古通今,满腹诗词,可这样的人活生生被这个世道逼疯了。

马车在山脚下停下来,循齐先下马车,随后扶着上官礼下车,而后走到母亲跟前,同她笑了笑。

颜执安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上山吧。”

三人一道走上山,上官礼大病初愈,脚程极慢。

走走停停后,颜执安询问道:“不如抬一顶软轿来?”

“不必了。你们先走。”上官礼拒绝了颜执安的好意。

闻言,颜执安不勉强,放慢了脚步,反是循齐,凑到上官礼的跟前,“您是想自己走上山,显得自己心诚吗?”

“嗯。你想说什么?”上官礼好奇,脚步停了下来,轻轻喘气。

“我养母说这些都是假的,不过是形式主义罢了。”循齐认真地看着上官礼,“您知道形式主义吗?”

“知道,听闻家中长姐说过。但你下回切记不可与旁人言。”上官礼警告眼前的孩子,她不想循齐走上长姐的老路。说完,她看向颜执安,“左相。”

山间清幽,草木青翠,放眼去看,远处云雾缭绕。

颜执安下意识拉回循齐,扫了一眼上官礼,“让她自己走,让她自己去走形式主义。”

循齐被拉走了,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上官礼,颜执安提醒她:“注意脚下。”

两人脚步快,走了半个时辰就上山了,由僧人引路,去点长明灯。

僧人询问道:“逝者的名姓与生辰八字呢?”

“我、我不知道。”循齐被问得目瞪口呆,转身看向母亲:“点灯还要这些吗?”

僧人笑道:“逝者那么多,若是不知生辰八字与名姓,如何知晓是为她点的呢?”

循齐懊恼,颜执安却说:“拿笔来,我写名字。”

“写什么名字?”循齐好奇。

颜执安:“疯子。她既愿称呼自己为疯子,我们便尊重她。”循齐不知身世,但右相知晓,她们今日就是陪客,真正要点长明灯的人是右相,她们不知,右相却是知晓的。

点过敷衍的长明灯,又在门口坐了半晌,上官礼才在婢女的搀扶下走来。

她走过去,僧人照旧询问名字,生辰。右相皆回答了,僧人提笔写下,很快,长明灯点燃了。

烟雾缭绕中,上官礼挺直脊背,望着长姐的长明灯,神色凄楚。

“该走了。”颜执安低声唤循齐,“准备斋饭,去吃一些。”

不想循齐拒绝,“我不想吃斋饭,以前日日吃素,我想吃肉。”

“那是不成,你今日来为疯子点灯,也该为她吃素才是。”颜执安头疼,“晚上回家吃荷叶鸡,听闻荷叶都大了。”

循齐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走了,唠叨的声音传到上官礼的耳中,“心诚就好了,何必委屈自己的嘴自己的胃呢。”

闻言,上官礼笑了,这些话听起来像是长姐说的。那些年,她困于规矩中,活得不如猪狗,是长姐救济她,口中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

她总说:“管那些规矩作甚,自己活着便好,吃喝不愁,愁什么呢,难不成非要朝九晚五累死累活,挣了三文钱才高兴吗?”

“小妹啊,你这个人呢,太信世,何必信这世道。”

“你别想那么多人,自己活着,不碍社稷不碍世道,自己自在,何必想那么多呢。”

上官礼阖眸,泪水而下,心中骤然大痛,这么自在的人是怎么说得出她是疯子的话。

她怎么会是疯子呢?

上官礼隐忍,可泪水不受自己的控住,她忍不住回首去看长明灯,泪水肆意而下,过不去了、过不去了,长姐死了,被这世道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