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坐。”颜执安放下册子,扶着她坐下,再说道:“这是陋习,同时也救了不少女子的性命,你可知殉葬?”
循齐颔首,目光冷冷,“朕听说过,夫死妻殉葬。”
“有了这道旌表,妻则活下来。陛下,你纵是天子又如何,管不到家家户户,尤其是大户人家,规矩严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的。”
“皇后的意思是不管吗?”
“又生气了?”颜执安拍拍她的脑袋,“慢慢来,这道规矩先别改,想好万全自之策,你知道吗?这道旌表压着女子,同时也给人带来活的希望,没有万全之策,切勿动手。不要莽撞。”
“且,殉葬者皆是高门大户,手眼通天,你需要做好得罪他们的准备。民间人家贫寒,没有手段逼迫人殉葬,说来说去,都是权势逼人。”
循齐认真听了,颜执安将册子递过去,只见末尾写着一句话:当徐徐图之。
循齐伸手,指腹轻轻按住那四字,道:“老师若在的话,此事当已开始筹谋了。”
“循齐,她很放心你。”颜执安喟叹一句。
上官仪将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好,字字力透纸背,恰是最好的证明。谁不想活着呢,更想光明正大的活着?*? 。
两人在书房里坐了许久,直至子时,携手而归。
秋风起,枝叶落,殿内也染了寒气,两人平静地躺在床上,循齐也没了昨日的心情,翻身去抱着自己的皇后。
颜执安知道她又感怀了,惦记上官仪,她哪里都好,只一桩,忧思过重。
她抬手,抚摸皇帝的下颚,“瘦了,摸着不舒服,该好好照顾自己。”
循齐嗯了一声,语气沉闷。她不语,颜执安便随她去了,自己也有困,昨夜没有睡好,怀中人温暖,如同暖玉,让人开始犯困。
然而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循齐推了推她,“你怎么睡着了。”
“困了,别闹。”颜执安被一重重困意困住了,眼皮也睁不开,偏偏怀中人凑过来,亲吻她的眉眼,搅得人心神不宁。
循齐望着她,姿态懒散,发丝乌黑,肌肤如玉,别有一番韵味。
“很困?”
颜执安轻嗯了一声,循齐哀叹一声,心中情动,生生压制住,嘀咕一句:“我不困呢。”
她觉得不甘心,凑在对方耳边:“皇后,朕这么好看,你不看一看吗?”
呢喃的语气,激起一股暧昧,颜执安确实困了,身子懒怠,但她知晓皇帝的心思,索性伸手去抱着她:“睡吧。”
循齐:“……”你抱着我,我怎么睡。
她做不到勉强对方,但可以挪开皇后的手。
循齐将自己肩上的手挪开,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翻身,背对皇后,自己睡觉。
她的怒意,并没有波及到颜执安身上,颜执畅然入睡。
循齐真的不困,盘膝坐起来,看着睡梦中人,那一点点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想她,但不想惊扰她。循齐哀叹一声,自己爬起来,悄悄挪下榻,自己披了衣裳坐起来,唤来宫娥点灯。
为了不惊扰睡梦中的人,她挪去了偏殿,让人去将议政殿的奏疏搬来。
她自己捧着老师的手书,轻轻抚摸上面的字迹,如同老师还活着。她在想,老师如果活着,必然也会为她高兴的。
她不仅立后,还让这些朝臣不敢言语不敢反抗。
时至今日,她已不在乎身后的名声,但她得护住颜执安的身后名。颜执安本就是天上的宠儿,不该为她落得骂名。
宫人将奏疏搬来,同样,内侍长也来了。他看着灯下伏案的皇帝,诧异她为何此时不睡。
迈过门槛的脚收了回来,罢了,如今已有皇后,又是陛下信重之人,自己犯不着去触碰逆鳞。
内侍长退了出去,殿内灯火通明,皇帝蹙眉,纸笔书写。
睡梦中的人醒来,出于这几日的习惯,下意识朝里看去,只一眼,彻底惊醒。
抬头去看,天色未亮,因皇帝大婚,免朝三日,皇帝这个时候不会起榻梳洗上朝。
她的困意顷刻间便散了,摸索着起来,外寝也无人,她唤了一声,守夜的宫娥大步走进,“殿下。”
“陛下去哪里了?”
“偏殿,处理政事。”
颜执安:“……”
她回头去拿了衣裳,又拿了披风,提着灯,转而去偏殿。
待出门就见到偏殿灯火通明,当真是不安分。她推开偏殿的门,大步走进去,皇帝沉浸于政事中,未曾察觉。
等披风披在肩上,她才惊愕抬首,见人来了,她立即挪了挪位置,将奏疏递过去,“你怎么看?”
“很急吗?”
“尚可。”循齐蹙眉,依旧在苦思。颜执安叹气,扫了一眼桌上两摞奏疏,明显处理过的高于未曾处理的。
嗯,一夜没睡。她抬手,按住奏疏,皇帝一惊,“你怎么盖住了?”
“天要亮了。”颜执安语气沉沉,道:“腿不疼吗?”
“知道了,我们商议商议,处理完了我就回去。”循齐顶风作浪,甚至拉开她的手,指尖点了点奏疏,好像在说:皇后,大局为重。
颜执安被她搅得没有办法,耐心坐下来,拿起奏疏细细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