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1 / 1)

眼前的皇帝就像是母亲养的猫儿,炸毛起来,不好惹,甚至还会离家出走。但皇帝用不着离家出走,她走过去,伸手去摸摸皇帝的脸颊,可皇帝拂开她的手:“卿自重。”

“她是我的学生,我该给她……”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季秦的惨叫声,她顿了顿,无奈地看着皇帝:“真不当罚她。”

“是吗?秦逸。”皇帝面色幽幽。

秦逸闻声而进,同两位揖首,未曾抬头就听到皇帝的声音:“再加二十杖。”

颜执安:“……”

秦逸闻得此言,先是一愣,不是来求情的吗?怎么还反过来了。她立即奉昭要走,颜执安唤住她:“秦大人。”

“退下!”皇帝呵斥一声。

秦逸惶恐,大步退出内寝。

颜执安拿她没有办法,屏住呼吸,坦诚道:“给臣一回补救的机会。”

“卿不是在补救吗?为救颜家,千里迢迢赶来,为着颜家,连朕这等避之不及的人都开始靠近了。颜太傅,你不觉得恶心吗?”循齐望着前方,忍着不去看她,“你放心,朕答应过先帝,不会与你为难。”

颜执安听着她绝情的话,并不生气,甚至好脾气地坐下来,凝着她的眼睛:“陛下,看看臣。”

“为何要看你……”循齐转身,睁大了眼,“谁让你去中宫的?”

中宫内的衣裳都是她一件件整理好,送入衣柜中的。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那里的衣裳,颜执安穿的正是自己准备的。

蓝色的衣襟上绣了鹤纹,鹤乃长寿之意,她希望颜执安长寿,所以特地做了这件衣裳。蓝色衬得她年轻几许,气质高贵,也给她更添了一分冷意。

她笑了,循齐气恼又无力,嘴巴张了张,要喊人,颜执安苦恼地捂住她的嘴巴,“季秦都快没命了,快下旨,赦免她。”

循齐恼恨,脸色红得发烫,推开颜执安:“你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朕就是一傻子吗?非要你不可吗?颜执安,之前出承诺不做数,朕偏要立后。”

她气得浑身发抖,更多的羞耻,人家欺骗你,将你当做傻子玩弄,可你倒好,竟然珍之惜之,到头来,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触及旧事,颜执安也是窘迫,但还是耐心安抚她:“你若不想见我,待你伤好,我自会离开。”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循齐气得发疯,道:“你走了,朕夷平金陵颜家。”

颜执安当真是无力,怎么说都不成,脾气怎么那么坏。当年还是软乎乎的,如今凶神恶煞。她只好改口:“那臣不走?”

“出去。”循齐呵斥一句,“朕不想见到你。”

“小齐。”颜执安低语劝说,“你已二十岁了,不要意气用事。”

“你三十岁的时候就没意气用事?你假死离开,置朕于不顾,如今你为颜家人回来,朕就该不计前嫌与你和好?”循齐气得口不择言,一想到自己被欺骗,被她戏耍,浑身都发疼。

她质问颜执安:“凭什么、你要这么对朕。”

凭什么?就凭我喜欢你吗?循齐阖眸,袖口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浑身轻颤,“朕不想见到你。”

“臣在外,等候陛下吩咐。”颜执安自觉失理,自己若在,只怕又会让她生气。昨晚一幕,让她后怕。

她一走,循齐捂脸痛哭,压抑的哭声让屏风外止步的颜执安十分无奈。

颜执安走到殿外,刑罚已结束,秦逸送鸿胪寺卿回府,她恰好遇到内侍长搬着奏疏而来,她弯腰行礼,内侍长见她换了一身衣裳,也是叹气,道:“我猜便是太傅的尺寸。”

颜执安羞于启齿。

“太傅回来,可会走?”内侍长也不说虚伪的话,直接询问她。

“陛下若不嫌,我则留下。”

事到如今,掌握主权的人不是她,是皇帝了。她的意愿,已没有那么重要。

内侍长却笑了,笑容深深,笑得颜执安耳尖发红,道:“内侍长笑什么?”

“陛下脾气越发坏,可触及您的部署,她则会宽容一二。事到如今,我已不敢反对您二人的事情。”内侍长坦言,皇帝越发霸道,朝臣畏惧,谁敢说不字呢。

旁人不知皇帝的心思,内侍长却是清清楚楚。太傅回来后,再无往日的地位,但他依旧很尊重她。尊重她,等于尊重陛下。

他压低声音玩笑一句:“不瞒您说,开始知晓陛下的心思,我觉得幸好是您殁了。后来看着陛下一趟一趟地往相府跑,修缮中宫,努力营造出您在中宫生活的模样,我便开始后悔了。时常在想,您若活着,陛下是不是就会高兴些。”

都说斯人已逝,就该放下,没有任何一种悲伤是时间无法治愈的。

直到陛下将颜李两家血脉的孩子带入宫廷,他后知后觉地反应出来,陛下从未想过立皇夫。

颜执安不知用何话语来回答内侍长的话,良久无言。

内侍长似乎并无长谈之意,恭谨地行礼,自己入殿去伺候皇帝。

颜执安昨夜未眠,今日也没有睡意,浑浑噩噩地回到殿内,寻了坐榻坐下。

耳畔传来皇帝细细嘱咐的声音:“阿翁去传话,明日召六部以及两位丞相来商议杜孟一事。”

“臣这就去。”内侍长脚步匆匆,步至外殿,乍见太傅还在,他脚步一转,走过去,轻声说道:“太傅累了,不如辟一处殿宇与您休息?”

正殿是皇帝的殿宇,其余殿宇都是空设的,离正殿不过十几步的路程。

“劳烦内侍长了。”颜执安低声道谢。

内侍长笑了笑,“我这就去安排,您等上片刻。”

殿内寂静,皇帝在看奏疏,宫娥们伺候,不敢说话,颜执安托腮,静静感受着这座宫城的冷肃、寂静。

长久的沉寂,如同一座笼子将人关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半个时辰后,内侍长请她去休息,又说道:“我做主去中宫给您拿了换洗的衣裳,这几日劳烦您在宫里伺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