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师傅,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出钱你们出力,若是我的错我自然愿意多加补偿,但若是你们这边的错,那也自然应该勇于承担责任,你们手艺人也有你们手艺人的口碑,那也都是一点点打下来的,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可我的银钱也都是一点点挣下来的,曹师傅也应当理解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的不容易才对!”
宋春桃当初聘请曹师傅,也是她当初买宅院的那家小牙行介绍的。
曹师傅做工,150个铜板一天,至于他手底下的这三个小徒弟,则不归宋春桃管,那纯粹就是曹师傅带来打下手的白工。
150个铜板一天,这浪费半天时间那就是75个铜板,宋春桃现在没工作没收入,手里存银又不多,那可不就得各方面都精打细算,想让她闷头吃这个亏,门都没有。
曹正信听宋春桃这样不饶人,眉头越发纠结,看起来比平日还要凶神恶煞,但只可惜这种场面没有矛盾时吓吓宋春桃还好,真碰到这种牵扯利益的时候,宋春桃可是斗志昂扬,胆子出奇的大。
她盯着凶神恶煞的曹正信一挑眉头,不卑不亢;
“曹师傅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这主家如此坚定否认,曹正信身为一个拿人钱财与人做活的师傅又能如何坚持,更何况这件事情说到底还真是他这边的错误。
于是哪怕他的心里再是不耐,也只得长吁一口气压下心底烦躁,皮笑肉不笑道;
“小主家主意可真正啊!既然主家自己都不介意工期拖长,那我这边自然也没意见,那就拆吧……一帮狗娘养的,都没听到主家吩咐的事儿吗,个个都还在那里缩着脑袋做什么狗屁活计,赶紧过来一起拆啊,一个个眼瞎耳聋了不成……”
曹正信这边刚假笑着对宋春桃回完话,还没等宋春桃再搭话,那边立马就扭过脸儿凶神恶煞的对着自己手下三个小徒弟高声斥骂。
许是心里窝着火,他光是斥骂还不解气,瞧见一个小徒弟手脚慢了一步,他抬脚就踹,直将落在最后的那个清瘦少年一脚给踹出了老远,重重跌在不远处地面上。
宋春桃远远站着似乎都听见那少年膝盖胳膊磕在地上的撞击声,直瞧的宋春桃眉头皱紧,脸色发白。
这人怎么如此蛮横!
眼见那小少年哪怕疼得面色苍白,也还是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他似乎是磕到了膝盖,连走路都变得一瘸一拐的,当真是好不可怜。
宋春桃张了张嘴,想开口让对方歇息一会儿再忙活,但眼睛一扫,又瞧到那曹师傅正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瞪那小少年,她顿时喉头哽了下,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得了,现在宋春桃也算是对现如今这世道的师徒规矩略有了解,刚刚自个儿若当真一时情急开口让那小少年歇息一下,那还真算得上越俎代庖,若那曹师傅因为自己的多管闲事生了气,直接不打算再要这个徒弟……
恐怕到时候宋春桃不仅惹了曹师傅的厌,就连被师傅抛弃不要的小徒弟都得恨上自己。
好险好险,她刚刚差一点就要拉到满满仇恨值了!
宋春桃心有戚戚然的这样想着。
现在这个世道的师傅徒弟,那和21世纪的情形可是大不一样。
在21世纪,虽说也有师傅使唤徒弟作威作福的例子,可那老师傅就是再嚣张,他也就只敢暗搓搓的让徒弟帮自己做点小活,或者是带点茶点早餐,请客吃饭什么的,又哪敢像现在这般动不动就揍人揍的这么狠啊!
那当师傅的若真敢这样,人家被带的徒弟心气不平一旦反抗起来,可不得把那嚣张跋扈的老师傅揍的满地找牙,再直接拍拍手麻溜辞职,另谋它路啊!
反正在21世纪,条条大路通罗马,谁还能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而在这个世道就不成了,这里对于手艺技术的把持严密至极,那师傅收徒弟教技术,也是明显的上下尊卑。
小徒弟不仅拜师不好拜,学手艺不好学,就是努力拜师成功了,那师傅的地位也是崇高无比,堪比生父。
在学手艺的过程中也要承受师傅偶尔心情不爽的打骂责备,迁怒暴力,忙碌白工,就这样还不能有丝毫怨言,敢有怨言,那就是不敬不孝,没有体统。
而且一旦拜师成功,作为师傅的那一方可是掌握着所有主动权,师傅想教就教,不想教就糊弄,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让人滚蛋就得滚蛋,而且他还随时可以将小徒弟的名声搞臭。
在这个如此重视礼仪廉耻,忠孝仁义的世道中,若是师傅心术不正,故意散播小徒弟不敬不孝,顽劣不堪的这种谣言,那小徒弟只要还在这一片生活,一辈子也就基本上只能存活在这种阴影之中。
这等折磨,堪比酷刑。
宋春桃抿了抿嘴,又瞟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小少年,那小少年真的很小,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个头都比前面两个学徒矮了一大半,身形清瘦,脸蛋儿惨白,因为刚刚伤了腿又走路跄跄踉踉一瘸一拐,瞧着当真是心酸极了。
然而纵然心里再是不忍,她也只得强迫着自己将视线收回,假装忙活着别处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 68、高烧晕倒的小少年
她既没有资本帮人帮到底, 又何至于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心就毁了别人精心经营的前程。
她要真那样做了,那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呢。
就这样,那四个人忙忙碌碌的拆地基垫平沟, 宋春桃在院子里这边转转那边转转,本来还想进屋再打扫一下屋子房间呢,那隔壁名叫余初雪的小姑娘从屋内走出, 她今儿个穿了一件水绿色绸袄,下着黑色棉裤, 头发也盘的精致小巧, 如果不是那张小脸儿上眉头紧皱, 怒气冲冲,想必她定会更加漂亮。
小姑娘从自己门口几步走到这边正在垒建的院墙旁, 眼睛里的怨气都要变成实质般射过来了;
“喂,你们现在天天嘭嘭嘭嘭的,究竟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知道这一天我被你们吵醒多少次吗!”
小姑娘声音尖利,讲话一点都不客气, 顿时惹得宋春桃正在往屋里走的脚步一顿, 反正闲来无事, 她干脆也扭过身子站在小姑娘对立面, 模仿着小姑娘的语气回话道;
“喂,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还吵你睡觉,你怎么不天天白日睡觉,晚上再出来活动, 这样你就可以叉着腰走到大街上, 指着人家巷子里的行人大骂, 骂人家大白天居然出门耽误到你休息了!”
小姑娘声音尖利,宋春桃也是毫不示弱,她声音吼不到那么尖,便一手捏着喉咙一边说话,倒也算勉勉强强吼出了尖利声音,如此作态,直将那小姑娘气的怒火中烧,一手叉着腰一手伸长指着宋春桃的脸,气急败坏;
“你……你……你太过分了!”
宋春桃也有样学样的学着她叉腰,又指了回去;
“你……你……你才是太过分了呢!”
宋春桃如此恶趣味的学她,也是专门为了气这小姑娘,现在见对方气的眼睛瞪圆,一时也说不上话来,便也没什么乐趣的撇撇嘴,正儿八经讲起了道理;
“小姑娘,我这边的动工时间全部都是按照官府规定的合法时间动工的,明明是你自己太懒天天睡到中午不起床,还有脸怪我们吵你睡觉,就你这样的作息时间,那就是跟我说破天去也是你没道理啊!”
余初雪被气得面色胀红,她死死瞪着面前这个怼的自己哑口无言的女人,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便干脆恶狠狠的开始人身攻击;
“丑女人!你长得这么丑,居然还有脸面出来丢人现眼,难道也不怕脏了别人眼睛吗!”
宋春桃瞪大双眼,听着对面姑娘的人身攻击,心里面终于有了几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