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枣儿！！”宋春桃惊呼。

“小枣儿你怎么在这，这大过年的你不回家过年怎么会……”

这孙婆子一家可是这大杂院里回老家最早的一拨人，仔细扒拉着手指算算，他们可都回家十几天了，眼瞧着就对回家过年特别重视，这怎么大过年的小枣儿却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里！！

宋春桃满眼疑惑。

“春桃姐姐……”小枣讷讷出声，一句整话没说完，眼中就已经聚集了满眶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哎呀，小枣你这是怎么了！”宋春桃急切询问，眼里也是满满不忍。

这孙枣儿可不像陈桂芬那样是个眼泪做的面人，那陈桂芬一天能哭八百遍，次次说哭就哭，收放自如。

而孙枣儿这人，两人也算认识两个多月了，不管这小姑娘被她奶奶怎样呵斥责骂，甚至上手掐打，宋春桃就愣是没在这小姑娘脸上瞅见过一丝哭泣委屈，她最多也就是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睛，既不哭也不闹，安静的让人心疼。

那轻易不哭泣的人一旦哭起来，眼泪还流得这般汹涌，是个人瞧着心里都不会太好受。

这得是遇到多难过的事情，才能让这么懂事的小姑娘心情失控，哭成这个样子啊，真是太惨了。

宋春桃心疼的想上手去擦小姑娘的眼泪，这一上手才发现，小姑娘露在外面的脸蛋冰冰凉凉，竟是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宋春桃一惊，赶紧又反手去摸她垂在两侧的双手，不出所料，依旧是冰冰凉凉跟两坨冰蛋似的，这样的温度立时就把宋春桃吓了一大跳。

“怎么弄的呀！你这小丫头真是……从什么时候站这的呀，快快快，快进姐姐屋，姐姐去给你烧壶热水好好烫一烫……”

小姑娘啪嗒啪嗒掉着眼泪，也不肯随她进屋，宋春桃无奈，只得将她安排在自己煤火炉子旁的小凳子上，自己则赶紧上手点炉子生火，生怕冻坏了这小小的姑娘。

这边锅里的水刚烧开，那边陈玉莲也推开房门走出来洗漱，抬眼一瞧这边，满脸诧异和刚刚宋春桃一模一样。

“哎哟！小枣儿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跟你奶奶和爹爹一起回家过年去了吗，怎么回事啊……”

“唉，别管那么多了！”宋春桃出声打断陈玉莲的惊诧询问，手上不停的为孙枣儿舀热水，向陈玉莲解释；

“小枣儿也不知道大半夜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的，这脸上手上都冻得冰坨一般，先让孩子好好缓缓再说别的！”

陈玉莲一愣，顿时点头如捣蒜；

“哎哟，我的错！我的错！我竟没发现这些还净胡乱找事儿，小枣你别理姐姐，赶紧先洗洗暖暖身子再说，哎哟，天可怜见的，这么小一姑娘，怎么就一个人在这儿……”

大早上的一阵兵荒马乱，宋春桃连洗脸漱口都没来得及，才算彻底将孙枣儿冰坨一般的四肢给暖和了回来。

而将这些事情都忙活完之后，孙枣儿这才捧着一杯宋春桃递上的热茶，神色难过的向两人讲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作者有话说：

? 26、孙枣儿的救命浮木

原来那孙婆子一家早早就从城里回乡, 并不是因为重视过年，而是急着要为自个儿子再讨一个新媳妇儿传宗接代。

而这件事情进展的也很顺利，现在两边已经开始下聘礼扯新衣办嫁妆了。

女方那边名叫张艳红, 是一个年轻寡妇，年龄比孙来旺大了三岁，性格很是泼辣厉害, 膝下也有两儿一女需要养育。

这孙婆子看中张艳红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定是个多子多孙的命数, 颇为满意。

而张艳红则看中孙婆子一家没个儿子挡路, 孙来旺本人又长得高大结实, 故而也是满意极了。

本来这倒也算是一件美事，鳏夫再娶, 寡妇再嫁，如此这般，天经地义。

但坏就坏在两边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旦确定了成婚事宜，就都开始了自己的作妖之路。

先是孙婆子这边提出, 张艳红只能带一个女儿嫁过来, 而剩下的两个儿子他们孙家无力养育, 只能女方自行处理。

这可把张艳红给气的够呛, 她虽个性泼辣要强，可对于自己下面的三个孩子倒是极为爱护，孙婆子这般一上来就让她扔下两个儿子的行径，那简直就像是在生扎她心。

有心想撂挑子悔婚吧，可她心里又实在不舍错过这么一段不错的姻缘。

毕竟她今年也二十有八了, 男人死了四五年, 她也着实不想再一个人孤苦伶仃下去, 可就她现在这个年龄，青春年华早己不在，若再等个几年，那可都是能当奶奶的年龄了，这姻缘又如何好找。

更何况就算找到一个与她年龄匹配的鳏夫，那对方家里面也大多是儿女成群，这上面有年老体弱的公公婆婆，下面又有烦人闹腾的继子继女，她若嫁过去，那下半辈子就是个做老妈子的命数！

那等差劲条件，又如何能与孙来旺这种家里简单到只有一个寡母和女儿来相比。

对于她这样的大龄寡妇来讲，孙来旺的家庭条件着实算是一个很加分的事情了。

张艳红不愿舍弃这样的机会，但对方又提出了这般过分的条件，于是她思来想去，便也提出了一个损主意来回报孙家。

你们要我不带儿子嫁过去，可以！那你们也得把你们家的女儿送到别家寄居，不能留在家里碍我这个新妇的眼！

张艳红本以为孙家绝对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毕竟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孙女，就算是不够宝贝，但也绝对不可能小小年纪就送往别家寄人篱下啊，那到时候只要孙家不同意自己的提议，她就也可以顺势回绝掉孙婆子不讲理的意见，同孙家据理力争，尝试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起带过去生活。

但计划着实比不上变化，张艳红也着实没想到孙家会重男轻女到这种地步，他们竟然在听到她的损主意之时，直接张口就同意了此事，并且还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他们一定会将小姑娘送到别家去，绝对不会碍了新妇的眼！！！

而且这个消息还被孙婆子大嗓门的在村里吆喝了好几遍，使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她张艳红身为孙家新妇，这还未进门就己经开始着手清理前头留下来的小女儿，当真是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到这种消息的张艳红目瞪口呆，她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恶毒继母，当真是令她有苦难言。

但主意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纵使她心内再是不甘，却也不能再提出其它意见，只得乖乖按照两方商定的事情办事。

如此一来，两边的婚礼依旧打算如期举行，而张艳红的两个儿子也只得被送入孩子大伯家寄养，这边孙家的孙枣儿也被奶奶父亲抛弃，真正从一个小可怜变成一个寄人篱下的大可怜。

孙枣儿抱着水杯静静叙述着这件事情，她的面色从刚刚哭过之后就一直很平静，可那手背上鼓起的青筋，却预示着她内心的愤恨。

“我爹打算把我寄养在姑姑家生活，我姑姑一直都很讨厌我，说看到我就像看到我那晦气的亲娘，我两个表哥也很喜欢捉弄打骂我，他们去年还偷偷把我踹到村里的小河里，差点儿淹死我……”

孙枣儿的嗓音越发嘶哑；

“我不想去姑姑家，于是我跪下来求我爹，求他别送我去姑姑家寄住，可我奶奶说，我若不想去姑姑家，那就只能将我卖去别村做人家的童养媳，说这样我既不用被两个表哥打骂，又还能为家里赚些银钱迎娶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