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熙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的哄着,“娘亲在这里,宝宝不怕。”
外头渐渐响起了脚步声,宝姐儿抬头去看,庭院里的光洒在台阶前,逆着光勾勒出家人的身影,宝姐儿看着魏清辰和楚明熙携手回来,黑葡萄似的眼睛终于明亮了几分。
魏清辰在祖母和父亲的灵位前拈了香,又端正跪好,“孩儿不孝,未能手刃仇敌替父帅报仇,是儿之过。儿不敢求父帅原谅,但求父帅在天有灵,保佑大哥战场杀敌,尽灭北宸贼寇!为父帅和三弟报仇!”
楚明熙带着魏宝如,奶娘抱着魏安时,一齐跪在她的身后,陪着她,重重的磕下头去。
上过香,大长公主让魏清辰先回房换身衣服,魏清辰摸了摸宝姐儿的头,才和楚明熙一道回去了。
思华堂里一切依旧,却又仿佛,一别经年似的。
丫鬟们齐齐迎上来,不敢再称呼“世子爷”,倒也没叫“县主”,而是统一了口径,说一声,“少主人,少夫人。”
请过安,丫鬟们流水介般退下,薏宁走在最后,顺手替两位主子关上了门。
时辰不早不晚,尚未到掌灯时分,冬日的流光从窗屉子中映照进来,氤氲出满室温暖,日光一缕一缕,如同碎金一般。
魏清辰执了楚明熙的手,轻轻唤道:“明熙。。”
楚明熙垂着眼睫,也轻轻的,应了一声。
魏清辰停顿了一会,低下头去,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楚明熙偏开眼睛,不去看她,她却眼尖的发现,楚明熙的眼角已经红了。
“让你担心了……”她低声说着,双手拥住了她,“我回来了。。”
楚明熙眼里忽然涌起大片的委屈,强烈的情绪一瞬间袭击了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咬咬唇,素手攥成小拳头,在魏清辰的身上打了好几下。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她哽咽着说道。
那日说是进宫,竟然一去这么久,天牢啊,连见都见不着,托了二弟弟去送银两,只求她在牢里不要太受苦。可一回来,人还是瘦了这么多,也不知有没有动过刑。
“是我不好。让你担惊受怕。”魏清辰顺着她的话,又去亲她发顶,额头,眼角,最后,是她柔软的唇。
温热的气息和苦涩的眼泪一同落进魏清辰的唇齿间,让人既心疼又心动,既甜蜜,又酸楚。
楚明熙仰着头,柔弱得毫无抵抗之力一般被她簇拥在怀里,受过伤的手还攥着她的衣襟,微微的发抖。
原来她并不是永远都能那么淡然,原来她也并非将世事全都一一勘破。
只是因为对她肆意纵容的人不在身边。
其实她才是被宠爱的那个。
楚明熙混乱的想着,眼泪沾湿了彼此的脸。她双手勾住魏清辰的颈脖,与她唇齿交接。魏清辰紧紧的抱着她柔软的身子,更深的,吻了回去。
随着魏清辰被赐封“靖宁县主”,靖远公府门前的侍卫尽数撤走,这仿佛一个信号,标示着皇帝对大长公主和魏清辰的“欺君之罪”以及整个魏家,是高高举起,最终轻轻放下的态度。
魏清辰回府的次日,容亲王登门吊唁,亲手给魏老封君和魏大将军的灵位进了香,尔后一两日里,廉亲王,恒郡王,以及朝中大臣们纷纷都来了。
七日时,楚家的大夫人,戚晓珑也到了靖远公府。
戚晓珑这身份有些尴尬,大长公主殿下是按着对待亲家的礼仪接待她的,与靖远公府走得近的几家女眷都在,彼此对望了下,也没人去说什么。
倒是戚晓珑自己,在公府安排的歇晌时寻了个空档,单独拉着女儿到客舍,长长的叹了口气。
“清辰这身份,你怎么从来都没跟为娘说呢?”
楚明熙道:“有什么可说的呢?”
戚晓珑愣了下,寻思着从前的事情,又问:“她这身份你嫁过来前就知道了?”
楚明熙曼声回了句,“嗯。”
戚晓珑:……
过了会,她还是觉得太委屈女儿了,有些着急的道:“那往后你们要怎么办?你不若回来,娘再给你……”
“娘!”楚明熙打断了她的话,“女儿和清辰的婚事,是上了皇室的玉碟的,陛下赐封清辰为县主,可这门婚事,并没有下旨作废。”
戚晓珑张张嘴还想再劝两句,可她看着她女儿略低了头,用着平静又难掩羞涩的语气,低声说道:“何况我与清辰,也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了。”
楚明熙说罢,微红着脸对母亲款款一礼,缓步退出了客舍。
屋子里只余着戚晓珑一个人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没合拢起来。
第193章 嫁给你
一百九十三章嫁给你
正月在不知不觉间滑过,进入二月时,京城已是杨柳拂堤,然而千里之外的北境,依旧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魏承先仰躺在雪地里,右手已经折成了不正常的弧度,鲜红的血液从他被砍断的腿部不断涌出,很快将雪地染成了红色的图腾。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冰凉的气息连同细小的冰雪灌入肺腑,全身上下都冷得厉害。
在他不远处,趴伏着一个身穿褐色布衣的男子,一动不动,男子的身下,一滩血迹,缓慢的蔓延开。
魏承先躺了一会,尚且还算完好的左手撑住了地面,吃力的,将自己翻转过来。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的疼得额上爆出了青筋,两眼瞪得几乎都凸了出来。
“快点,就要来不及了。”他低喃着,给自己鼓劲,用手肘卡在雪地里,一条腿费劲的往前撑,“我不能留下把柄,我不能身败名裂。我不能留下把柄,我不能身败名裂。。”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一点一点向前挪,终于挪到了褐色布衣男子的尸身处,不知是否因着失血过度,魏承先的眼前一片模糊,断腿流出的血,在他身后弥漫成蜿蜒的痕迹。
却也好在这是冰天雪地,寒冷渐渐麻木了他的痛觉,他重重的喘了口气,趴在冰雪里,伸出那只带着伤痕的左手,在男子的衣服里摸索,好一会,他终于在他的胸口前,摸到了一张纸。魏承先颤抖着手,将那张纸抽了出来,举到眼前细看,纷飞的雨雪落下来,模糊了信笺,也模糊了双眼。
魏承先的呼吸已经慢了下来,可他仍旧努力的睁大眼睛,仔细去看,那张信笺,果然盖着他的私人印戳。
找到了!
这是他隐藏最深的阴私,是他背弃家国与父帅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