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将安哥儿交给了奶娘，冲楚明钰道：“你也用些饭菜，别只顾着我这头。”

楚明钰笑了下，果然自己也用了两口。

座下又有许多贵妇说着好听的话，有夸安哥儿的，有夸楚明钰的，也有和大长公主交好的，私下里说来年等世子爷和少夫人生了孩子，要摆一席更热闹喜庆的宴席。

大长公主一律笑着说好，末了还要加一句，安哥儿也是我的孙儿，你们送的礼可一个都不能少。

众人便都哈哈哈的笑起来。

毓秀楼里正热闹到沸反盈天，烈火烹油的时候，外边忽然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个人。

“殿下。。大长公主殿下。。”那人扑跪到桌边，哭着往大长公主磕了个头。

有人认出来，这是靖远公府的大管家。

热闹声一时安静下来，就连戏台上唱曲儿的小戏子都聪明的止住了唱腔。

穆允贤面色矜贵清冷，睨着跪在地上的人，冷静的道：“出了什么事？”

管家抬起头来，张了张嘴，看到了坐在大长公主殿下身边的年轻秀美的三少奶奶，又呜咽着垂下了头。

楚明钰的心咯噔了一下，短促的喘着气，芊手不自觉的握紧成全，也沉默的看着匍匐在地的人。

“三公子。。”老管家垂着头，不得不回禀道：“三公子魏杰武，战死沙场了。”

毓秀楼，满室莺燕，鸦雀无声。

秦暖暖眼里闪过惊诧与刺痛，立时转眸往楚明钰望去。

楚明钰徐徐的站起身，面上血色褪尽，她凝着老管家，一字一顿的道：“你说什么。。”

老管家的浑浊的眼泪落了下来，他冲着三少奶奶磕了个头，苦涩哀伤的道：“三少奶奶，三公子魏杰武，战死沙场。众侍卫护公子灵柩回家，如今已入了城门，将到青莲长街了。”

黑色的灵柩，由侍卫们护送着，抬到了前堂外边。

秋雨肃杀，纷纷坠落，很快将棺木淋湿，顺着边沿，滴落在水磨大青石的地板上，发出沥沥淅淅的声响。

楚明钰苍白着脸色从后院走出，看到那一具孤独停靠在院中的灵柩，她摇晃着，推开了扶着她的灵雀的手。

雨水贴着她的额发落下来，冰冷的浇湿了她的衣裳。

“三少奶奶。”说话的人，是平日里最常跟在魏杰武身边的侍卫，他双手抱着一尊牌位，跪倒在楚明钰的面前，嗓音凄楚：“三少奶奶，卑职没能护好三公子。是卑职的过失。”

楚明钰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她越过侍卫，来到了灵柩旁，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指尖，落在了黑色的棺木上。

“杰武。”她在心里轻轻的说道，“你在怪我吗？”

第173章 乾河岸

一百七十三章乾河岸

一场秋雨一场寒,魏清辰回到京城时，已是十一月初六。骤雨初歇,澈澈寒凉。

一行人骑着马进了城，城中繁华依旧。老百姓们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好歹还勉强吃得饱，穿得暖。祁州的饥荒病困离他们太远，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魏清辰心中感慨，驳着马，慢慢踏上青莲长街。

转过街角，她的眉心就蹙了起来。

长街太安静了,这片坊市虽云集了好些个大户人家，可不至于行人如此稀少。武将生来的敏锐让她的警惕心提了起来。

直到远远的望见靖远公府朱红色的大门前，挂起了两只白色的灯笼，她一怔，下意识的勒紧了马缰。

骏马嘶鸣着停了步,一众世子卫都跟着停了下来。

“世子爷。。”其中一人跟在世子身旁,声音中透出浓浓的疑惑和不安。

魏清辰冷了脸,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飞快的冲了出去。

到了门前，魏清辰跳下马，提着袍子疾步跑进门去,门房只来得及喊了声,“世子爷”。

才走进前堂，管家就迎了出来,见着她,像是见到了家中顶梁柱一般,管家的一张老脸上既欣慰又沧桑，“世子爷，您可回来了。”

魏清辰凝着眉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管家垂着头，苦涩的道：“是三公子。”

魏清辰的脸色变了下，停顿了好一会，才缓缓问道：“是……战事吗？”

“是。”管家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嗓音里压着悲戚：“他们说三公子在北境，战死沙场。侍卫们护着他的灵柩回来的，前两日才到家。”

灵堂前的回廊上，挂了一圈儿白灯笼，魏清辰的脚步在门前微微一顿，才走了进去。

楚明钰披麻戴孝跪在灵堂的最前边，冷清而消瘦，长睫低垂着，看不清眼中神色。魏宝如一身麻衣素服，也戴了孝，乖乖的跟着三婶婶跪灵。

在她们身旁，还跪了一圈的丫头婆子，其中一个奶娘，怀里抱着小小的安哥儿。

在楚明钰身后，摆了一张脚凳，凳子上坐着的是穿着素衣的三夫人佟敏儿。她捂着嘴，眼泪一刻不停的落下来，秦暖暖近身陪着她，默默无言。

见到魏清辰进屋，秦暖暖抬起头，勉强抿了下唇，说道：“世子爷回来了。”

佟敏儿也跟着抬起头来，眼圈又红又肿。

魏清辰点了下头，走上前去，一个守在侧旁的小子燃好了香，呈递上来。魏清辰接了香，却静默的看着那一尊黑底白字的灵位。

上一回见面，是什么情形了？

她不大记得了。只是恍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去楚家求亲，碰了壁回来，弟弟这个傻小子，牵了马在青莲大街的转角上等着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去宫里待几天，生怕她回来挨了父帅的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