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她再续道:“北境确实容不得闪失,陛下这么做,亦是顾全大局。”
魏清辰的拳头攥了下,才闷闷的道:“定北军的军饷和百姓的生死并不冲突,国库不是拿不出这两笔银子。”
后头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而楚明熙自然也只能心照不宣。
之前为了采买粮食,国库曾拨发了一笔银子,加上五大仓开仓济粮,林林总总耗费的即有五六十万两之巨。此时碰上北宸国反叛,军费日增,若再拨银两下来,这几月支出势必会让国库存银大幅度下降。
皇帝舍不得。户部和兵部,怕是也会从中作梗。
毕竟旱情稍缓,大疫总会过去的,百姓的生死,在某些人的眼里,不过是笔墨留下的一个笼统数字。
秋日的艳阳白炽炽的落在窗台上,小夫妻两个彼此挽着手,相顾竟无言。
没过几日,王掌柜忧心忡忡的进来,给大东家和世子爷行了礼,便垂手站在一旁,犹豫着怎么开口。
楚明熙扬眉看了他一会,了然的道:“要拨下来采购药材的银子出了问题?”
“大东家英明。之前太守府里的消息,朝廷已经答应了拨银子,就等着采买驱瘟汤所需的药材了。”王跃然苦涩的咧了下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可我今日去问,衙门里的人又说,那笔银子下不来了,北境战事迁延,国库银两需要先保障军饷的供给,也不止咱们这一处,各地的药坊、药局、药所的批银,都暂且搁置了。”
虽早有所料,但事到临前,还是让人生出一股子无力与叹惋。
楚明熙略舒了一口气,淡淡道:“外边事多,王掌柜先去忙吧。”
王跃然应了一声,躬身行礼,退出门去。
楚明熙沉眉想了片刻,吩咐薏宁:“备笔墨。传我手书,尽起御药堂私库,取三十万两白银,再带封信给娘亲,取楚家白银十万两,一齐送往各州郡分铺,以备采买所需药材。”
薏宁愣了下,她虽不知铺子里存银几何,但三十万两,多半就是御药堂所有的银子了。何况还有楚家的。她犹豫的道:“大小姐。。”
楚明熙的眉心已舒展开,面色平静,宛如所有一切,本就该如此。
“去吧。”她冷清的说道。
薏宁的眼中尽是钦佩与仰慕,微红了眼眶,曲了曲身,一言不发的出去准备。
珠帘落下来,撞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屋子里一时静默。楚明熙徐徐转回头,却看到魏清辰一双含笑的眼。
她眼里的冷清松泛了几分,挑了挑眉,说道:“看着我做什么?”
魏清辰道眼眸微弯:“我媳妇儿好看。”
楚明熙抿唇一笑。
“前日收到家里的信,三弟和明钰的孩子都满月了。父帅给取了大名,叫魏安时,含着父帅的祈望,愿我东耀,国泰民安,四季有时。”魏清辰执了她的手,灵动的眉眼眨了下,仿佛十分随意的道:“昨日里我也写了一封手书,让人快马发回家里了。”
楚明熙心中一动,大约猜到了她的意思,略抬起头望着她。
魏清辰道:“我求娘亲开家中私库,启白银二十万两。尽数都交给楚康,让他转往各地御药堂分铺,采办我们所需的药材。”
楚明熙眸中泛起一层薄雾,咬咬唇,想要说些什么,又没说出口,只是执着而又认真的望着眼前的女孩。
这个女孩,也是皇孙贵胄,可是在她眼里心里,平民百姓不是笔墨里潦草的数字,而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命。
“傻子。”楚明熙莫名说了句,语气里蕴着五味杂陈。
魏清辰做了好事还给人说傻,顿时不乐意了,捏着她手心低下头来,“我给大东家解了燃眉之急,大东家就是这么谢我呢?”
楚明熙横她一眼。
她也不怕,凑过去,厚脸皮的等着楚明熙亲她。
左右无人,楚明熙抿了下唇,在她脸上轻轻的,亲了一口。
魏清辰眼睛眯了起来,偏还道:“不够。”
楚明熙薄薄的耳尖微红,垂眸冷哼,“爱够不够。”
魏清辰揽住了她的腰,脸蛋也贴到了她的脸颊边,哼唧道:“太少了。我都要枯萎了。。”
楚明熙眸中含笑,嗓音却清泠泠的,“那你待如何?”
魏清辰心口一跳,脸也红了起来,红唇贴到她耳边,极小声的道:“今晚,我想去马车上……”
她话没说完,楚明熙已经抬手在她手臂上用力的掐了一下。
“诶呀诶呀。。。”魏清辰嘶嘶的叫着疼,可环在她腰上的手就是不肯松开。
只这一会子,楚明熙的脸蛋已红得发烫,在她怀里拧着身子要退开,魏清辰不单止不放,还笑着把她拥得更紧了。
“你。。混蛋。。。”楚明熙气得咬牙,说出了与那日在马车上时,一模一样的话。
“嗯嗯嗯。我混蛋。。”魏清辰应着,侧过脸,在她白润冷瓷一般的天鹅颈上亲了亲,黏糊糊的道:“好嘛。。今晚我们去马车上。。。”
楚明熙:…………
时光如碎金,纷纷落无垠。
转眼又是十月半,一年一度的下元节,祁州终于迎来了大半年来第一场磅礴的雨。
百姓们喜极而泣,迎着深秋越初冬的冷风,站在大雨里又笑又跳,也会有人,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这一场迟来的雨,洗去了浮世的尘埃,也让平头百姓们,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御药堂祁州分铺,魏清辰与楚明熙一道跪在前堂,接着一道圣旨口谕。
明诚帝令魏清辰即刻回京,至于因由。。圣上都开了金口,需要什么因由?
魏清辰只有接旨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