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厢房离着正房不过几十步,婢女们递来软披风,楚明钰嫌麻烦,举步就走,进到房里却捂着脸打了个喷嚏。

楚明熙无奈的给她斟了盏热茶,待她急抿了两口,才闲闲的问:“怎么了?二房的又来家里闹事了?”

“不是二叔。他给太叔公管着,太叔公近来又向着你,他哪里还敢来寻咱们的排头。”楚明钰搁了茶盏,托着脸问:“你这回去泯州,怎的去了这般久?”

“那边的药田去年歉收严重,我担心药农们心不稳,得亲自去看看。哪知不看还罢,看了一肚子气。”

御药堂每年用药耗费巨大,除了在天南海北收罗奇珍药材,最主要的来源还是自家置办下的药田,按着季节在各地种植收获。

楚明钰对药坊之事向来不上心,兼之年岁又小,听了两句便倚过去,促狭的道:“我还当你去泯州躲人的呢。”

“躲人?”楚明熙挑眉:“我要躲谁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黎家的三公子……”楚明钰瞅着姐姐,话锋一转:“也兴许,是大将军府里的小世子呢。”

“胡说什么呢。”楚明熙作势拧她脸,“这两个事儿我们与人家早已分说明白,怎的这会子你还在胡诌。”

“你与人家分说,人家可未必明白。”楚明钰双手护着脸,一双大眼睛眨啊眨,“你出门还没几日,大将军府里又来人了,说是老封君派来的,拎着大大小小的礼物,母亲二话没说就把人给拒了,我都没见着呢。”

“拒了便拒了。还有什么好见的。”

“那是。来两个婆子,算怎么回事呢。”楚明钰点头,看她姐姐泰然自若,偏要凑过去拉长了语调:“但是呀,她们回去的第二日,将军府又来人了。姐姐猜是谁?”

“又来人?”楚明熙露出一点儿费解的神情:“他们是闲着没事干么?”

“噗嗤!”楚明钰被她逗笑,幸亏手里没捧着茶,抬眼看到姐姐还是一本正经,她倚到姐姐身旁,摇着她的手:“就知道你猜不到。这回来的,是侯府的世子本人。”

“她?”楚明熙缓缓的眨了下眼睛:“她来做什么?”

“自然是见你呀。”楚明钰拉着姐姐一同坐到茶桌旁,故作高深,语重心长:“你觉着与人分说清楚了,可人家呢,统共来了三拨人了。姐姐,你就是诸葛亮也该出茅庐了吧。”

楚明熙瞪她一眼,直截了当的问:“你既然知道得这般清楚,那第三拨人是你见的了吧。方才在娘亲房里你说你一直帮着我,让我猜猜,你是帮我又拒了一回?”

“那可不!”

“嗯。如此便好。这事往后不必再提了。”

楚明熙说罢起身,准备回自己屋里去。楚明钰却又拦住了她:“这位世子爷让我带句话给你,你不好奇么。”

“不好奇。”

“姐姐!!”

楚明熙给她缠得没法子,只得又坐回鼓凳上,“好了,我好奇,你说罢。”

“她说……”时隔日久,楚明钰歪着头想了一会,才拍手道:“对了,她说,她是北域故人。”

北域故人?

楚明熙微微一怔,楚家祖宅在东耀以南,本家搬来京城已愈三四代人,北域又哪来的故人?她凝神想了好一会,才恍然想起在七里小镇外那个“捡来”的孩子。

事隔经年,她遇到的病症救过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事情早已逐渐淡忘了,偶尔思之,也不过是悬壶济世中的无数之一。只是今晚妹妹提起北域,她又想到了那些已然模糊的细节,那孩子身上穿着渡轻纱,衣料子百金方得一匹,定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莫非……

她摇摇头,岂会这么巧。

若真是那孩子,身份已被自己识破,不该是躲都来不及吗?怎的还敢贸贸然上前,冠世子之名以女子之实来向楚家求亲??

翌日,小年夜。

楚府依着惯例大宴各分铺掌柜。

早些年御药堂的生意铺得很大,甚至到楚明熙接手的时候,为了服众,还在陪都和相邻的允城开设了分铺。到得今年,楚明熙将权利集拢,一路关停了三家以次等药材充当上等药材的分档,问责了中饱私囊的几个掌柜,按着涉事程度不同一一惩治。犯事最重的送了官,最轻的也被赶出御药堂,永不录用。

另一方面,众多的伙计却被留了下来,或择优送到临近的分铺继续效力,再不济,也赠予了钱帛让他们从新谋生。

如此宽严相济,令得御药堂一众老管事既惊又喜。惊的是此女年不过十九,竟有这等雷霆手段。喜的是得东家如斯,御药堂踵事增华,岂非指日可待。

这一年的丰华宴,没人再敢小瞧了楚大小姐。宴饮到最后,楚明熙虽喝了好些个酒,一双眼睛却更清亮摄人。

楚忠和楚康代大小姐送了宾客出门,独有楚家的族长楚常彬留到了最后。楚明熙知道他有话要交代,便让人收拾了一旁茶室,请楚常彬赏光。

楚常彬年过花甲,是楚家这一辈的族长。楚明熙刚接手御药堂时并非一帆风顺,尤其她的亲叔叔,楚家二房,更是以她是女子早晚要出嫁为由争夺家产。楚常彬与族里几个老人都站在了长房这边,二房才没能得逞。

可以说,楚常彬亦算有恩于她。

“太叔公,请喝茶。”楚明熙亲手沏了茶,递到他手里。

楚常彬接过茶盅,半眯着眼啜了一口,随手将茶盏搁到了角几上。

“熙儿呀”他慢悠悠的开了腔,“过了年,你有什么打算?”

“启礼已在筹备了……”

“我不是问启礼。”楚常彬抬起眼瞧她:“我也不是问御药堂的事。御药堂你经营得很好,我很放心。”

说来好笑,这御药堂从楚明熙的太太太祖父手里一辈辈传下来,一路传的都是嫡系,族里只管分红利,却总说得跟他们施舍她似的。

旁支里有能力的分管些药田,经办点买卖,但总账和铺子是不让他们经手的,省得有过难罚有功自傲。

偏还有人人心不足,总想着再捞一杯羹。

楚明熙淡笑了下,“侄孙女愚钝,还请太叔公明示。”

楚常彬点点头,再开口时显然有备而来了:“我要说的,是你的婚事。这原本是你的家事,可你爹不在了,你和钰儿呢,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拿你们当亲孙女。去年你被人退了亲,闹得满城风雨,你太叔婆就为这事愁得呀,茶饭不思。后来听说靖远侯府来提亲,你母亲也没同意。没同意也好,高门侯府,我们不必去攀。”

“太叔公说的是。”楚明熙拿不准他的主意,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可这亲呢,还是要成的。过了年,你实岁都十九了,且纵日里为着御药堂着忙,一年里倒有小半年的不着家,望年就是二十,再要找个好人家,怕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