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章生意经

天色微沉,压着一场雨，欲落未落,原本该是春末夏初的景象，院子里却沉闷得厉害。

楚明熙推开了房门，把里头的丫头都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回来了，丫头们立时又惊又喜，纷纷哭着起身问安。

戚晓珑靠在大引枕上，面色略有些发青，整个人显得昏昏沉沉的。

楚明钰跟着姐姐走进来，见着母亲的模样,心里又慌又急，忍不住几步上前，扶着母亲的手臂叫道：“娘亲！”

戚晓珑的眉头攒了一下，没有睁开眼。

楚明钰更慌了，望着姐姐低喊：“姐姐！”

楚明熙走上前来,先定了定神,才拂上母亲的脉搏,片刻后,又摸了摸母亲的手心。

“髓海不足，上虚则眩。”她收回手，眉心浅蹙,“手心寒凉,娘亲这是气虚之症。”

用过针，戚晓珑慢慢的醒了过来,看着两个女儿都在跟前,她还迷糊了一阵。楚明钰既心疼母亲生病了都不叫自己回来,同时也恼火母亲竟然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叫自己回来！

她刚要开口，就被她姐姐捏了一下手心。

“娘还倦着呢，再睡会吧。”楚明熙轻声说着，清浅的嗓音安抚了人心。

戚晓珑微凉的手还握在女儿纤细的手掌里，半阖着双目似乎挣扎了一下，楚明熙青葱般的手指缓缓的顺着母亲小臂上的脉络，从手臂，到手背，戚晓珑安下心来，渐渐的，沉入梦里。

伺候夫人的丫头们齐齐的跪在院子里，一直到青黛姑娘把大小姐吩咐的药汤熬好端进了屋里，二小姐才许她们起身。

再后来，大小姐也没有动板子，只停了府中所有下人三个月月钱，以罚他们怠慢之罪，下人们心服口服。

毕竟楚家现今就夫人一个主子了，夫人若有个差池，他们这些人便是发卖出去都是轻的。

这都是后话。

当其时，姐弟几个从正院出来，一齐去了书房。

楚樑看着天边只余着一点亮光，很快就要铺上星子了，他便和两位姐姐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

楚明钰有心想谢谢他，奈何现在心乱得很，只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楚明熙看着他，他不等大姐姐开口，先做了一揖，道：“姐姐今日也乏了，我先回来，来日再来看大伯母。”

楚明熙走上来，亲自扶起了他，认真道：“今日当真多谢你。”

楚樑给她扶着站直了身，面上带出一点少年人窘迫的害羞，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扬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

楚明熙也笑了下，道：“天已晚了，让管家派个车子送你回去。”

她说着，不等他拒绝，径直叫来丫头，吩咐几句。

丫头答应着去了。楚樑规矩站好，又做了浅浅一揖，才抬步离去了。

戚晓珑当天夜里便完全清醒了，两个女儿片刻不离的守着她，她深觉自己给女儿们带来了麻烦，很是懊恼。

她的这场病症来得匆忙，病发时头晕目眩耳边如万马奔腾，手脚发凉。因着春夏交际，总以为是时气所感，没曾想竟是虚症。

好在病症未深，楚明熙及时赶回来了。待听说是二叔家的小儿子给报的信，戚晓珑微怔了一下。

“这孩子。。”她叹气。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日里，楚樑又来过两回，他年纪小，也没备什么常礼，就是过府说说话，看一看他大伯娘。

他家里也知道他是往大宅这边来，楚二夫人带着讽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楚樑没反驳，却还是坚持去。

最后一次过来时，连楚慎都知道了。

楚慎摸着下巴想了会，让人拿了一盒子点心，吩咐道：“别老空手去人家家里，哪有点大家公子的规矩。”

楚樑双手接了点心，谢过父亲。

他父亲又道：“大房和咱们家不合，但总归是一家。你一个做晚辈的，去看看也是应该。这点心不用说是我给的，权当你自己的心意。”

楚樑答应着，又等了一会，见他父亲没有旁的吩咐，才躬身告退。

等他走出房门，楚二夫人略显出厌恶嫌弃的表情，在老爷面前也不敢太过，只是道：“大房里把咱们修儿害成这样，老爷何苦还送什么点心。”

楚慎扫她一眼，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他说着，为自己方才的谋划又忍不住得意炫耀，“大房没有儿子，樑儿过去伺候那一房，楚家两个丫头不会看在眼里吗？樑儿立住了脚，御药堂和那些个产业咱们才有机会！”

楚二夫人更酸了，将手里一件袍子打得哗啦一阵响。楚家的万贯家财都该是她儿子的，凭什么给个妾侍生的贱种。

楚慎与她多年夫妻，见她这般，哪还有不知道的。

他觑笑道：“蠢女人。樑儿能拿到手里，还不是要听我这个做爹的？我得了手，总归还不是给修儿？”

楚二夫人的脑子总算转过了弯来，笑着扬手推他。

屋子外头静静站着一个少年，手里还捧着一盒温热的点心。他的表情平静淡漠，好像“无意中”听到的，都是旁人的事。

楚家主院里，姐妹两个陪着母亲说些家常话儿。戚晓珑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此刻正由丫鬟们伺候着换衣裳。

“诶哟，便在屋子里走走就好啦。何苦这般麻烦。”她展着手，略有些嗔怪。

楚明熙不为所动，浅淡的道：“就是娘亲懒怠动，才惹出这气虚之症。往后天气但凡好些，都要到花园里走走。我听说西华夫人下帖子请了您几回，您都寻了借口不去赴约。”

她说着，挑眉看向母亲。

戚晓珑有些心虚的转过头，瞪着屋里丫头斥道：“是谁又在大小姐面前多嘴！”

丫头们给她唬得跪了下来。楚明熙点头道：“我不过是随口一猜，原来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