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气色是不太好,可看着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倒像是生气。
但老人家没开口,楚明熙也不好多问。她先往老封君脸上看了看,才走上前,轻轻说道:“老祖宗,孙媳妇想给您问问脉。”
戏已经唱到这儿了,怎么着也只能唱下去,老封君无可奈何,又“嗯”了一声。
楚明熙坐到绣墩上,沉下心诊了一会。老人家的脉象弱,她须得宁心静气。
好在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病症,她放下心。
片刻后,楚明熙抬眸道:“老封君这些时日是不是觉得困乏,夜里却常常睡不好。”
老封君一怔,还真是。她点点头。
站在旁边桂花替她说道:“老祖宗昨儿个夜里说心口重,我们都慌得不行,今日才请殿下……和少夫人,来看看。”
楚明熙收了手,浅笑道:“春日里困乏很寻常,老祖宗也别总一直闷在屋子里,哪怕在廊下散一散,走几步,都是好的。至于心口重……”她往关阖着的窗棂望了一眼,才又道:“夜里睡觉的时候窗户最好支起一条缝儿,别控着头就好。”
她说着站起身,往大长公主笑了一笑,“老祖宗这症候不碍事,也不必用药。若是怕睡不好,我这里有两只荷包,往榻上放一放,夜里就好安枕了。”
楚明熙说罢,将两只一早准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
老封君今日是专程挑刺的,便带了一点审视的意味看着那两只荷包。
大长公主额上微微一跳,直觉不好,赶在她的话前开口道:“上回进寿康宫的时候你拿给母后的是不是也是这个荷包?母后很喜欢,夜里睡得踏实多了。”
楚明熙知道这是大长公主在给她撑腰呢,只笑着说声“是”。
老封君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太后娘娘那么矜贵的人都说好,她能说不好吗?她要去打太后娘娘的脸吗?
怕不是太后娘娘知道了要来打她嘴巴子呢。
明明是要给她们一点脸色瞧瞧,才好拿捏的,这会子怎么觉得她们尽把自己拿捏了呢。
老封君心很累。
她决定直接切题!
“说了半天,你们俩也累了。喝口茶再走。”老封君往身旁扫了一圈,道:“柔姐儿呢?让柔姐儿出来拜见她舅妈。”
恰在这时,碧纱橱里走出来一个姑娘,双手捧了茶盘,袅袅婷婷的上前问了好。
老封君眼前一亮,这个江婉柔还算有眼色,忙挥了挥手,道:“这是柔姐儿。柔姐儿,这是你舅妈。”
姜小姐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裙衫,捧着茶站在那儿,显得低眉顺目。
大长公主皱着眉,往那姑娘看了一眼。
这丫头前几日曾见过一面,说是表小姐。她也没在意。今日看这架势,怕不止是表小姐这么简单。
“舅妈。”江婉柔略低着头,曲身奉茶。
大长公主不好驳老封君的面子,在茶盘上取了一盏,却不喝,只搁在一旁。
江婉柔又向楚明熙曲了曲身。
老封君颇有深意的道:“这是你表哥的媳妇,你叫声姐姐也可。”
江婉柔便道:“姐姐。”
楚明熙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回礼,反倒仔细的瞧了她一会,随即收回目光,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下婆母。
大长公主道:“既然叫清辰表哥,明熙自然就是表嫂。”
江婉柔略抬起眼,往楚明熙望了望。
方才她从碧纱橱出来前,就已悄悄窥视过这位世子妃了,她那么美那么高贵,简直让人生不出嫉妒的心。
离得太远,就像月亮一样,拿什么嫉妒呢?
老封君也皱起了眉头,但大长公主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好驳。
江婉柔等了一会,确认老封君不会为这小事出头了,才眨了下眼睛,露出漫无心机的笑容:“是。表嫂,请用茶。”
楚明熙接过茶,没有掀开盖盅,一般的搁在了角几上。
老封君打量了她们几眼,想是她们已有所觉,索性开门见山的道:“柔姐儿是老身的侄孙女,这几日,我身子不爽快,亏得柔姐儿在这多有看顾,既孝顺又贴心,是个好孩子。我寻思着让她到思华堂,伺候清辰。”
说罢,她凝住眼神,瞧着眼前的儿媳妇和孙媳妇。
孙媳妇还是那般冷清淡漠的性子,好似万事都不在她心上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而对大长公主来说,这一幕何其熟悉。曾几何时,老封君也曾这样咄咄逼人,强压着儿子纳了蒋氏。
只是当初,她好歹是成婚三年没能受//孕,到得今时今日,清辰成亲不过一年,老封君就要插手孙儿的房里事了吗!
大长公主笑了一声,带了点讽刺的意味道:“既然是表妹,放到思华堂里做丫头,让下人们看着成什么样。不若还是留在老封君这儿,若是缺银两使费呢,也不必由公家出,从我私库中每月拨出二两银子,和桂花大丫头一样的份例就是。”
“你!!”老封君恼了,按着坐榻的扶手直起身喝道:“什么做丫头?!我是让她去伺候清辰!让清辰纳她做姨娘的!”
她的嗓门放大开来,哪里还有方才病恹恹的样子。
大长公主全没料到老封君这样直白到近乎无赖,她忍着怒气,道:“清辰是不会纳她做房里人的。”
“怎么不会!”老封君也怒了,往常小事也就罢了,这是关系道子嗣的大事,是她一生中最看重的东西。她气恼的道:“我看就是你拦着她!前时陛下赏赐的那两个女孩儿多么好,清辰竟然会不留着!”
大长公主慢慢的眯起眼睛,冷漠的道:“是啊。那是陛下赏的,清辰都敢拂了陛下的面子。老封君是觉得侯府的面子比陛下还大吗?”
老封君给这大帽子扣得吓了一跳,忙把话头转开:“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只说如今。婉柔是我侄孙女,人品样貌我都看在眼里,给清辰当姨娘,再好不过!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