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城轻声咳了咳,“不用了。我现在在季主任家。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领导季主任,人不错的。他答应帮我写证明信。而且还允许让我审案的时候,可以旁听。你知道的,你雷主任对审案很有一套,他会帮小六和云逸洗清冤屈的。”
林建国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只是面露疑惑,他爹什么时候跟他说过他领导季主任很不错的?
“我打电话给你,主要是想让你帮个忙。季主任有个儿子,小伙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季主任想让他当兵。你能不能给安排一下。”
林建国是个人精。瞬间就明白,他爹这是拿名额跟人家交换了。
林建国便也配合起来,“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部队已经好几年不招人了。上回,大哥还求我让我侄子进部队呢。我不是一口给回绝了吗?”
林炎城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把这事给忘了。”他有点尴尬地看向季主任。
对方脸色也不好了。但还是不死心接着听两人讲电话。
林建国讲了好久自己的难处,林炎城也在这边说好话。
来回讲了半个小时,林建国才勉为其难答应弄个名额。
等撂了电话,林炎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真是对不住,我没想到部队现在这么难进。”
季主任点头,“谁说不是呢。之前我儿子就是好几回没选上。”
“为什么?”林炎城十分惊讶。
“太胖了。”季主任诚实道。
林炎城一万匹草你妈从脑袋飞过。这年代粮食都不够吃。他还是头一回听人用太胖这个词。那得多胖啊。又纳闷,太胖的人体能还会好吗?这滤镜也太厚了吧?
林炎城有点为难,“名额可以弄到,但是得让他集训把体重减下来。”
季主任有点舍不得。
林炎城继续劝,“进了部队还得一样集训。让他提前试应一段时间。如果真吃不了苦,你们还能有反悔的余地。”
季主任最终还是答应了。
第二日,季主任带着林炎城主动去工宣会配合调查。
林炎城也看到胡子拉碴的小六和云逸。
贺云逸还好一点,除了精神萎靡一点,还有一丝人气。
但是小六就不一样了,他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沿。
看到林炎城的时候,他扑上来嚎啕大哭。
林炎城抱着他安抚一会儿,又给他打气,他才渐渐不哭了。
他握着林炎城的手,打着嗝,时不时抽泣几声,反复强调,“爹,我真的不是什么领头人。我一直都听你的话,除了上课就是做木工。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过左&派。”
林炎城拍拍他的手,望着他深陷的眼窝和浓重的黑眼圈,心里越发沉了几分,这孩子该不会被审了一夜吧?
工宣会的负责人江峰林查完资料进来,叱责道,“哭什么哭?我又没用刑,只不过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林炎城握紧拳头拦在小六面前,“你们审了一夜,查出什么了吗?”
江峰林把林炎城上上下下打量一通,“你儿子一直不肯交待,你该劝劝他,早交待早完事。好几个过左派都交待你儿子是他们领头人。”
林炎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既然他们说我儿子是领头人,除了那张嘴,有没有实在证据。比如说我儿子写的纸条,比如他们开小会的时间和地点。”
江峰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露不悦,“是你审案子还是我审,我用不着你教。”
林炎城气得咬牙切齿,他很想给对方一拳。却硬生生给忍住了。
季主任见两人吵起来了,忙挤在中间当和事老,“小江,你生什么气啊。大林也是紧张自己儿子女婿。你就跟他说说有没有证据不就行了?”
“要什么证据?”江峰林哼了一声,“谁说查案必须要有这些。有人证还不行吗?好几人都交待了。我可是单独审问的。不是他领头的,为啥人家会把他供出来。吃饱了撑的?”
林炎城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才把心头的火气压下去。
一直未出声的贺云逸抬头,“爹,你帮我好好照顾云夏和孩子,我在这里没事的。”
林炎城看向江峰林,“也有人指认他是领头人吗?”
江峰林摇头,“没人指证,但”他话峰一转,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看到没?这封信上明明白白写的是贺云逸和林建华两个人的名字。他的名字还在前面呢。”
林炎城看着这封信,似乎想把它记在心底,末了才抬头看向江峰林,“那几个指认我儿子的人也招出贺云逸的名字了吗?”
江峰林:“那倒没有。”他们甚至都没听说过贺云逸的名字。当然后一句,他没有说出来。
季主任朝林炎城道,“你跟我过来。我突然想起一事交待你。”
林炎城看着林建华可怜兮兮的模样,摸摸他的头,“我先出去,待会儿再进来。”
林建华这才松开一直抱着他爹的胳膊。
出了工宣会的大门,季主任把林炎城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你儿子的罪名已经落实了。区别只在于早晚的问题。与其受尽折磨再招,还不如现在主动招认。最好是,把你女婿给摘出来。”
林炎城想也不想就拒绝。
季主任知道他是舍不得儿子,苦口婆心劝道,“你想想你儿子已经有人证了。举报信有真有假,只要你儿子一人承担,我再去帮着说说好话,你女婿很快就能放出来。”
林炎城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草率的审案过程。只凭别人几句口头指认,就把另一人定了罪。简直太可笑了。
季主任知道他心有不甘,给他透了底,“这个江峰林身份不简单。你想想他姓什么就知道了。他,我惹不起。还得把他供起来。”
深感无力的林炎城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