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晖坐在摄影监视器后?,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荧幕上的?江声。
身边的?副导演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现在摸着胡子略有些严肃地轻声说?。
“这段戏可不好演,我看可能要?ng好几遍……”说?完估计怕顾清晖听?了不开心,补充说?,“不过?江声迄今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他是我见过?的?新人演员里ng场最少的?了!”
顾清晖轻声:“嗯。”
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觉得这根本不值得回应。
被他冷漠应对副导演也没有不爽,只?是继续说?下去?,“江声这小子还是很?聪明的?,他有自?己的?试验田,也的?确磨出?了大家都很?满意的?米修斯……”
顾清晖没有言语。
副导演继续说?,“可脱离教会戏份的?米修斯是一个复仇者审判者,是一个杀人狂魔。他杀人的?时候既不能做到完全的?冷漠。又必须强迫自?己不准心软,这个度很?难把握。但凡一寸拿捏不好就会让人设变味,让观众的?爽点大幅下降,可是江声又该找谁做实验拿捏出?一个更完善的?人设?”
听?到他这段话的?其他演员其实也相当认可。
迄今为止展露在他们面前的?米修斯是完美的?。他是没有人性的?残缺的?,他出?身教会却敢于与财阀巨兽斡旋为贫民争取权利,他接纳凡人罪人的?忏悔,温柔地抚摸唱诗班的?头顶,他广受爱戴。
阴暗面的?米修斯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样子?
不知道,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他哪怕看着杀母仇人走到面前,跪在脚边、虔诚祈祷,细数自?己的?罪行的?时候手指都不会动一下。
他细细听?着那叫人目眦欲裂的?罪孽,面对滔天的?恨意依然能平等地给予注视。洁净的?手将人扶起,银发如月如练,如高高在上的?神祇,微笑着温和地告诉他。
“诚心祈祷吧。等回到神的?怀抱,神就会告诉你答案。”
剧本他们也看过?无数次。
无法想象的?是,江声会如何饰演。现在只?有他是米修斯,他成为一个从剧本走出?来?的?人,就已经负担起不能够令人失望的?责任。
顾清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磕,目送江声的?身影走到机位前。
这几段戏都需要?大片的?绿幕背景。届时会有特效公司在大片绿幕铺开一个绚烂而腐败的?新世界,米修斯会成为以微薄力量改变整个世界发动某种?变革的?重要?砝码,而现在,这个新世界还十?分简陋。
顾清晖认识江声的?时候,他们的?世界也十?分简陋。
可江声是一个很?奇怪,很?让人猝不及防,又很?擅长给人惊天喜悦的?人。
夕阳,教学楼阳台,海鸥盘旋飞过?。
江声很?讨厌海鸥,又或者很?讨厌这里,讨厌所有人。他抱怨,“好难听?的?叫声。”
然后?很?突兀地转过?头来?看向顾清晖。
少年额前发被吹起,露出?一张苍白单薄又漂亮的?脸,眼眸藏着晚霞的?色彩微微眯起,蓝色的?校服空荡荡地被吹动,“为什么所有魔术表演惊人时刻的?揭秘都要?喊三二一呢?”
前言不搭后?语。
顾清晖那时候还是阴郁木讷又呆板的?性格,他没有办法给出?一个能让江声觉得有意思的?答案。
他只?能干巴巴地回答,“是一种?惊喜预警吗?”
在夕阳下,在被雨水抛出?蜿蜒发霉的?脏污痕迹的?天台,在青苔生长在脚边的?寻常地方。
江声的?手指托起他的?脸,头发在闷热的?风里乱飞,嘴角翘着一点点微笑。
“三。”
江声开始数数。
顾清晖知道江声要?亲他了。
江声是顾清晖见过?最怪的?小孩,他既不像他的?继兄一样凶恶,又不像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善良。唯一能分析的?,是他总是很?随心所欲,他要?亲顾清晖的?时候,从来?不需要?事?先征求他的?同意。
二。
这是顾清晖在心里数。
然而江声没有按照既定规律靠近。阴影撞到面前。柔软沁凉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
他告诉他,惊喜是不需要?预示的?。
有这个镜头,在顾清晖成名之后?知道该怎么拍。
一个无人机远景,一个逐渐靠近的?完美螺旋线。
“一!”场记打板高呼。
和江声对戏的?演员飞快奔跑起来?,惶恐的?目光不断往后?,“不……不要?!不要?!米修斯!”
这段剧情在之前的?剧情中已经有所铺垫。
财阀高管,稽查部官员,阿勒。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妻子和一个女?儿,是口口相传的?好爸爸好丈夫,可他本身并不能说?是一个善人。
米修斯在杀他的?时候会想到他的?家庭吗?
会不忍心下手吗?
撇开他走到这一步的?野心和狠辣不谈,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 的?青年!
剧组人员对剧本中的?走向并不了解。
下意识地觉得对唱诗班小孩如此温柔和煦的?米修斯会心软,何况此时此刻,阿勒的?女?儿与妻子就在餐厅聚会等待父亲的?回归。可又同时纠结地想起阿勒在忏悔时对米修斯崩溃流泪,说?的?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罪行
银发的?青年掠起一道冷风。他靠近的?一瞬间?阿勒就轰然倒地,狠狠砸在地上,发出?“砰”的?巨大声响,显露出?胸口硕大的?血洞和迸溅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