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看向天空。

阴沉的?天气, 磅礴的?大雨为兄弟相残的?戏份增添宿命感, 宏伟建筑在?雨夜中耸立,错落嶙峋的?尖塔如同野兽的?牙齿。人在?这样的?建筑下会显得十分渺小?。

有一瞬间?,萧意想到剧本中米修斯和艾萨克的?拥抱。

黑与白交融,飞鸟归巢,在?湿落的?森林,白鸽湿润的?翅膀庇佑着巢穴。在?众目睽睽之下,赞叹与惊呼声里, 假的?好像都变成真的?, 虚伪的?人完成自己的?证伪,达成最后的?破窗。

不难想象, 躺在?江声怀里的?时候,在?无声的?注视中他闭上眼睛,会很满足吧。假装自己真的?死了,从此被江声彻底铭记。这是远比血缘更深刻的?记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实中的?江明潮不会这样做, 所以?他把一部分的?想象投射到了剧本中。他构思?出了另一个自己, 和江声是敌对的?立场,但同根同源, 殊途同归。无论米修斯怎样选择,都无法彻底断掉和他的?关系。

顾清晖那时的?脸色寡淡,他敬业且尽职地指导镜头?按照路线滑动,但心?情应该不太美妙。实际上,萧意也不那么?痛快。

窗外摇曳的?树影是漆黑的?,车灯是惨白的?,噼里啪啦的?雨砸到玻璃上,凝聚的?小?水珠如同一颗又一颗圆宝石。

江声现在?本来应该叫他过去的?。

但是他没有。

江声现在?在?做什么?呢?

萧意的?眼眸温驯地低垂,手指摸着茶杯,有些?滚烫的?温度让他的?指腹不再冰冷。

萧意和江声认识的?时间?,比起江明潮差不了多久。但是论起对江声阴暗面的?熟悉程度,萧意当然了解得更加透彻。

剧组的?事情很多。拍摄场地的?辗转,走位和对镜头?的?把控,对剧本的?理解,和场务、摄影、导演的?沟通,以?及长时间?停留在?现场观察别?人的?演技以?继续精进,作为新手,江声要了解、控制以?及消化的?东西实在?太多。尽管江声适应能力向来很强,但这仍然会消耗他非常多的?精力。

江声很懒散,主动性不强,是个容易一时兴起燃烧热情,但很快又因此感到过量疲惫的?人。因为太容易感到疲惫,他时常需要休息。

现在?的?状况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调整,所以?他会在?这种时候,无意识地找到一点?消解情绪的?乐子。像是直觉系的?动物,在?判断会对别?人造成伤害之前,优先考虑的?是自我的?满足。

萧意在?看到时针走向十点?钟的?时候,沉吟片刻,主动拉开了房门,穿过走廊,按下电梯上行。

“嘀”

电梯门打开,内壁有着铜黄色的?镜面。

萧意步入其中,打量自己的?脸,着重?看着那枚泪痣两三秒。温顺而高大的?男人从镜中回视他。

如果不是因为精神?和身体上的?压力,如果不是萧意出现的?时机是那样恰好,或许江声当初不会和萧意在?一起那么?久。

毕竟他们之间?的?开场和任何人都不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格与错误。他的?脸孔总在?提醒江声,他因为太年轻也太幼稚而浪费了一段感情,他因为赌气或者过于自私的?情绪,而做出错误的?选择。

但他还是会容忍萧意呆在?他身边。

因为那段时间?他很烦躁,他需要有人做一个沙包,一个保姆,一个玩具,一个陪伴者。而这个人不能是楚漆,因为他将楚漆看得十分平等。也不会是江明潮,因为那段时间?江明潮已经和他决裂。

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萧意正准备迈步离开,却一眼看到秦安靠在?墙壁。

射灯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男生抓着头?发抵着墙,陷入某种情绪这种。一张帅气而深邃的?面孔有着些?红,头?发、衣领处都还有些?湿润。

他黝黑的?眼眸很明亮,又极其恍惚混沌。几乎像是隔着一团雾燃烧着剧烈的?火焰。他完全失神?,连电梯打开都没有察觉。

啊。

“你还好吗?”萧意主动开口。他的?嗓音温和而关切,俊雅的?面孔也带着忧虑,“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劲。”

秦安猛地回过神?,克制住了情绪,表情在?逐步变得冷淡。他挑起眉毛,却没有搭理他。

秦家的?势力也不算弱,能屈尊当助理不是因为他贱或者闲的?没事,而是因为他想和江声待在?一起。对待江声之外的?别?人,秦安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就在?刚刚,秦安和江声的?友谊有了惊人的?进展……或者说?

秦安的?思?绪诡异的?顿了顿。

空气中的?寂静蔓延。

电梯的?隔音很好,安静得诡异。萧意听不到任何的?风声,雨声,瞥到秦安反射在?铜黄色镜面内壁的?眼神?开始恍惚呆滞,嘴唇下意识地抿起,手碰到嘴唇上面。

比起进展,或许有另外的?词汇更加恰当。他想。

他和江声的?“友谊”超出界限的?契机,是他的?手机响起来电。

秦安记得那瞬间?他的?心?情。

烦躁,怒火,委屈。他不想有别?人打断他和江声的?相处。和江声进展的?每一步都来之不易,就比如之前江声张开嘴唇等待他亲吻的?时候,错过那一次,秦安再也没有别?的?机会。

在?那种急切的?心?情的?驱使下,他做了对他来说?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简直可以?称之为不可理喻。

大脑中的?场景如同碎片,恍惚地被吹动飞扬起来,回溯到那一秒。

房间?里的?气氛是闷热的?,湿润的?,涌动着细小?微妙电流的?。他跪在?地上,和萧意一样。

秦安这辈子就没跪过谁,别?说?爸妈了,天王老子也没有跪过。

可是他好像很难觉得屈辱。怎么?会这样?

情感太复杂。也许有羞耻,爆炸般的?惊慌,迷茫,对自己的?质疑……可是真的?没有屈辱。他原本以?为会有的?。哪怕他是争强好胜觉得萧意能做的?事情凭什么?他不能,也至少应该有一些?屈辱的?。

他不理解,于是抬起头?寻找答案。雨好像隔着窗户打湿了江声,让他湿润地往下坠。清透纯洁的?面孔,像是经受不正当洗礼的?月亮,浸泡在?洇着粉色的?水池里,有怪异的?颜色在?上涌。眼睛迷蒙着注视他,一点?呼吸急促紧凑,声音带一点?愉快的?闷哼。

秦安痴怔地看着江声,无法呼吸。好奇心?得到满足,感到一种奇妙的?满足和升华。

而电话那头?秦宴不耐烦又警惕的?声音在?不断传来。

“你在?听吗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