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景。”沈暮洵轻声说?,“我们在一起那天的城市灯火,还有月亮。”

相似的景色天天都有,但?是和当天一样的,却只能永远留在记忆里,他连拼图都不敢拼完。

江声看向昨晚送来却一直遭受冷落的花,揪掉一片枯萎的花瓣,“再见。”又转头拍拍扶手上趴着的小浣熊,忙碌地?说?,“你也再见。”

沈暮洵看着他,觉得好笑。

上一次江声没有能好好道?别?,所以这一次算是补偿吗。根本没有人?会一本正?经地?对?一些物件告别?吧?

可又实在笑不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归类于江声心中的物件之一,稍微贵重一些,所以会被他安置在最后一个位置好好地?道?别?。

楼道?风吹起他的头发?,青年的眼眸陷入有所预见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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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声一个一个说?完,最后看向沈暮洵,沈暮洵的手痉挛一下,心脏骤然被无形的手握紧,他在等?待那种残忍的宣判。

真是奇怪。

江声身?上的味道?是沈暮洵的沐浴露,身?上不为人?知的地?方存在沈暮洵留下来的痕迹,他戴着沈暮洵的围巾,他看起来和沈暮洵理应紧密关联,可沈暮洵仍然觉得,他什么都没能留下。

江声觉得有些冷,手插在大衣口袋。风中他的围巾飘动着,黑发?飞扬起来,一张好看的脸满月初雪般清透,点漆般的眉眼看向他。

不再有如同靡丽花瓣般的破碎,也没有让人?恍惚的茫然水雾,不会故意使坏,也不会在情迷的时?候抱着他的脖子说?他还是喜欢以前的沈暮洵。

就和沈暮洵想?的一样。

江声要从那样的状态里面脱离出来,根本不需要费多余的心思,一切对?他而言都是不值一提的插曲。

这样的江声是遥远的,他就站在眼前,却让人?觉得抓不住。沈暮洵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不应该被具象化?地?表达,或许作为一种存在却无法被触摸的,精神符号的象征意义出现才更吻合他的性格。

沈暮洵在他认真的目光中蜷紧手指,感觉到强烈的落空感把他拉拽下漆黑的深渊里去。

江声没有对?他说?再见,在沈暮洵的目光中摸了摸外衣口袋,然后拿出一朵已经蔫掉的小野花。

“这个天气开?花不容易,看到了,所以分享给你。”江声拿两根指头提着花茎甩了甩,脆弱的一片花瓣顺着风滑落,“嗯……但?昨晚完全忘记了,现在这个好像也拿不出手了。”

沈暮洵:“……给我的?”

江声说?:“你难道?不要?”

沈暮洵的目光看向那枯萎的花。他对?花向来没有什么研究,无法分辨这朵花的品种,但?又会去想?江声送他这个,到底是无意采来,还是有所隐喻。

他伸出手要接,嘴角带着讥诮的笑,“什么不要的都给我。”

江声的手指碰到他的掌心,有些凉。

他有个很糟糕的穿衣毛病,就是上衣穿的很厚,但?不爱穿秋裤。体温在他的任性下才会一直暖和不起来。

沈暮洵忍不住攥着他的手,“我去给你拿个暖”

那只微凉的手拍打在他掌心一下。

沈暮洵的话?音骤然顿住。

两下。

三下。

江声的手再挪开?的时?候,枯萎蔫掉的小野花,已经被一朵烈焰般的玫瑰替代?。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的手心,每一片花瓣都完整新鲜,没有褶皱。

风把江声的头发?吹得乱极了,衣角和围巾都在不规律地?飞舞,视野中淡而未变的只有他的脸。

沈暮洵一时?间不能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妨碍他头脑陷入一片空白。他狭长的眸子愕然看向江声,喉结滚动,欲言又止,眼尾泪痣轻坠。

江声鸦羽般的发?丝被风吹动,如流墨般散开?。他的眼睛琉璃般清透,微微眯起的时?候漂亮得让人?觉得恍然。

“我对?你说?再见是没有意义的,是你要和我说?再见。”他说?,“你要去过你的生活,沈暮洵。”

江声捻起那朵被他精心挑选,藏在袖子里的玫瑰,塞进沈暮洵的领口。

艳丽的花瓣贴在他的脖颈,与他颈上的红色咬痕相得益彰。

他的口吻不是劝诫,不是警告,不是要求或者恳求。江声只是清醒无比地?知道?,什么是好的选择,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不去选这个更好的选择。

如果是他,他不会犹豫的。

“你说?要我别?管你,连你自己都不管你自己。”江声说?,“可爱情从来不是让人?堕落的毒药,也不是枷锁,为什么我会总让你这样痛苦。”

沈暮洵是江声交往过的难得的正?常人?。

江声可以看变态受折磨,看坏狗被驯化?,但?他不想?看一个正?常人?失去理智,走他不该走的那条路。

江声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很自我的人?。

所以他很自我地?对?沈暮洵发?表自己的观点也不算错。

“我不算坏人?,所以我希望你过得开?心。”他笑了下,目光看向这个漆黑的房子,“另外,我觉得这里有阳光更好看,我喜欢太阳。”

沈暮洵在这一瞬间好像听到了来自远方的风声在胸腔回荡。江声对?他的祝愿像是尖利的弯刀捅穿他的心脏,鲜血淋漓的痛苦让他恍惚,馥郁的玫瑰香令他无法呼吸。

江声一定不知道?他在沈暮洵眼里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永远不能理解沈暮洵对?他的爱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一步步堕落到痴迷的地?步。

是带着光环的。

是无比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