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李检盯着他太久,严?汌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目光。
他半转过身来,隔了厚重的静音玻璃板朝李检抬了下两指间夹着的长烟,挑了下一侧的眉,把烟尾送到唇间,深深吸了一口,薄唇轻动,吐出一股淡淡的烟。
李检联想到一小时前发生的事情,猝不及防地红了耳根,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把头盔戴在脸上。
二十分钟后,一个名为【已有家室 勿扰】的词条冲上热搜。与此同时,早晨就已被压下去的有关严?汌出柜与平权运动也接踵再次攀升实时热搜榜。
在李检不知晓的词条中,一位加了金V,由【严?汌】的认证改名为【已有家室 勿扰】,向来只会例行转发或发布公务有关的账户发出了一条配有图文的消息
【已有家室 勿扰:我的一生仅由两个字组成。】
这条文字下发出的唯一照片上是背身立在茫白雪峰之尖的李检。
天地共为一色,戴着头盔的李检身着一身墨黑,长身玉立地望着脚下苍茫的积雪,远处有成片雪落满梢的森林。
严?汌本身并非娱乐圈的明星偶像,他能登上世界各榜热搜也仅仅是因为与近日势头正盛的影后有关。他的性向一直都属于商圈里公开的秘密,甚至在公司官网变更婚配时也注明了严?汌的另一半并非【wife】而是【partner】。
但他在严左行死后被剔除萨昂股份继承的身份,明面上早已与萨昂或辰昇都无关系,萨昂集团的股份并不会因此而产生巨大变动,不过最受影响的是严?汌以本人名义注册的那家玩具公司。
随着前萨昂继承人公开出柜的消息流传,LGBTQ群体的平权运动再次引起热议,A.L.ove的自由、热爱、公正、平等理念被几度传扬。原本为儿童设计的玩偶在这次热度中被互联网的营销效应波及,引起大批关注,订单直线上升的同时也引来了部分保守派与保守国家恐同人士的抵制。
前不久刚上市的公司股票曲线起起伏伏,跌跌涨涨,在消息发出后的两小时后呈稳步上升趋势。
三小时后,全部与严?汌有关的词条又消失地了无踪迹,搜索栏关于李检的关键词也被屏蔽。
短短三小时,严?汌强势登顶又果断消失,表面上是一场浩荡的出柜宣言,细思却发现他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哪怕是虚伪地声称着言论自由的国度,舆论仍旧永远被资本掌控。
而这一切,李检都毫不知情,他正叉着腰陪李赢在儿童雪区堆雪人。
一声清脆的口哨让他本能地回头,冷风疾驰着横扫而过,伴随着一道闪走的人影,李检看到严?汌毫无防护地弓腰朝最大的雪坡高速滑去。
严?汌驶向的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才会选择的最危险的坡度,因为太过陡峭,一整个上午除了李检刚刚去峰头看了一眼外,再无人踏足。
坡下是险峻密林与厚实的积雪。
若是失足摔下去不一定会死,但也会变成十八级伤残。
严?汌笑着收回看向李检的目光,面色变得冷漠,目光却异常地闪烁着兴奋的光斑,他持续加速朝坡上滑去。
“那边的小朋友,家长注意一下红衣服的小姑娘!”儿童滑雪区的安全员举着话筒指向一个调皮要滚下雪坡的孩子。
正在聊天的家长在远处听到他的声音,及时捞住小朋友的帽子。
李检的视线从那家人上收回来,看了眼一旁守着的阿姨,轻轻点了下头,走向安全员的位置。
不出三十秒的时间,一声快要震出雪崩的声音从话筒里响起,安全员专业地用安全线内最高的声音,看向李检指着的方向:“穿着白色滑雪服的严?汌先生,穿着白色滑雪服的严?汌先生,你的老婆在儿童滑雪区和你走散,你的老婆在儿童滑雪区和你走散,请速来领取你的老婆,请速来领取你的老婆!”
严?汌穿着与雪层融为一体的白色。
在他们几乎要分辨不出究竟身处何方的陡峭雪坡上,一道身影停下即将落向崖底的动作,他顿了一下,回头望了眼发出声音的地方,毫不留恋地离开那座雪峰的至高点,加速朝儿童滑雪区驶来。
李检戴着头盔站在安全员旁边,一道身影带着风,朝他们驶来,刮起身后雾白的飞雪。
严?汌带着笑在安全员身边停下,目光却看着李检的方向,声音很轻,说:“我来领取我的老婆。”
第62章 鳄鱼之吻(五)
“爸爸!猪猪会滑雪啦!”
“猪猪好棒。”李检笑着回应他。
李赢踩着雪板伸长短短的手臂努力维持平衡,李检踱步跟在他身后,严?汌帮李赢调整完姿势后,在原地等了李检片刻,最终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李检的视线放在前面颤颤巍巍滑行的李赢,眼角还挂着淡笑,没有移动目光,问:“你什么时候减肥的?”
严?汌一直看着李检的方向,听到他这么问,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盯着的李赢,短促地笑了下:“长大就好了。”
李检淡淡应了声,突兀地说:“你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叫李赢吗?”
严?汌把脸转了回来,看着他冷淡的侧颜,没有开口。
李检仍旧把目光轻柔地放在前方李赢趔趄前行着的背影上:“赢(ying),严?汌(yan li chuan),本来是要叫李胤(yin)的,但是网上有人说这个字太大,怕小孩压不住,我就又加了一个g。”
严?汌神情放松下来,看起来像是面无表情,但眉宇之间是放松的:“我”
“儿砸!小检!”严在溪的哀嚎从身后传来。
李检先一步拉住李赢继续滑雪的胳膊让他停下,三个人才回头看到撑在电动车上艰难坐着的严在溪,目光朝后稍一抬,对上推着车走着的严怀山漠然的脸。
严在溪痛苦地把手撑在车座上,半边身体支撑着腰身不让屁股落实,空出一条手臂朝他们挥手:“去吃午饭!”
李检把脸移到严?汌脸上,不着痕迹地低声问:“你爸怎么了?”
“不知道,”严?汌顿了顿,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怕一会儿饭桌上严在溪再表现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不让李检继续问下去,旋即补充道:“痔疮犯了吧。”
李检没想到会是这样,抿了下嘴,看着已经靠近他们的严在溪,面上萦着淡淡的尴尬。
饭桌上李检果然没有就严在溪大声嚷嚷着屁股疼的话题顺下去发表关心,吃过午饭后李赢就点着小脑袋泛起困来,李检带着李赢先一步回了房间,严?汌被严怀山留下来谈事。
等严?汌谈完事回去,李检和李赢已经在卧室的床上睡着了。
他进门的脚步慢了一秒,看着床上睡着的李检动作放轻,站在床边脱了外衣。
不硬不软的床垫被留出的一侧轻微凹陷,李赢背对着严?汌蜷缩进李检怀抱里,但身上源源散发着微温的气息烘得严?汌裸露的手臂一热。
他其实是一个觉很少的人,但因为此刻从李赢与李检身上传来的暖意,严?汌眨眼的速度渐渐缓慢,最终沉重地合上眼睑。
“左哥,我们拿不到钱了,这个小孩子要怎么处理?”房门外有两个男人低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