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君咬着烟,脖子上的黑色领结箍得他透不过气,他想扯下来,想着自己只剩不到十分钟独处的时间,解下来等会还得重新系上,最终还是作罢。
方明君打发了化妆师和婚礼策划师才换来的独处时间,得抓紧时间解决其他事情。
他回复了几条微信,可无论他怎么安抚,对方都发过来哭哭啼啼的表情包。
小女生就是麻烦!当时就不应该相信她说什么“方老师你结婚也没关系,我只要能在你身旁待着就好”。
放屁!
如今可好,给自己绑了颗定时炸弹在身上。
方明君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给对方承诺了过两天有空了就去找她,那边才消停了下来。
他把聊天记录删光,切换回自己常用的微信号,方明君看了下时间,在隔壁大化妆间里的阮岚应该快换好敬酒礼服了,他掐了烟,对着镜子调整好领结。
化妆间门板传来叩叩声,方明君以为是婚礼策划师来提醒他可以回宴会厅了,刚打开门锁,门还没拉开到一半,门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推开!
砰!
门板直接撞上了方明君的鼻梁,他在一瞬间眼冒金星,鼻子酸麻,眼泪直接飙了出来!
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撞倒椅子,最后腰背狠狠地撞到墙上,才停了下来。
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背弯得像钟楼上丑陋的怪人,左眼疼得没打开来过,右眼在一片朦胧中努力去看戳在他面前的黑影,嘴里的哀号夹杂着一句句脏话:“你……你有病吧?!”
反锁了门,陈山野往佝偻着背的男人走去,见方明君已经换了一套黑西装。
呵,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陈山野走到他面前,撑住膝盖,弯下背,眼睛穿过黑碎的刘海,和方明君对视。
方明君晃了晃脑袋,终于将涣散的视线收拢,一直捂在鼻子处的手指在鼻尖抹到了湿意。他低头一看,鲜血沾满了手指。
鼻血往下洇落,一滴、两滴,方明君用手背去抹,用手掌去堵,慌乱中终于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你……你是阮玫的……你要干嘛?!”
方明君震怒,也惊慌,男人眼里的攻击性过分明显,他没控制住,滴上了血迹的皮鞋慌慌张张地往后踩了一步。
“是哪只手摸的?”
陈山野的声音平平淡淡,似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方明君心中有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坦白自己做过的事情?
男人身上释放出一种“只要让我知道你是哪只手摸的阮玫,你这手就别再用了”的信号。
危险,令人战栗。
他忍不住瞄向男人手里。
没有,他没带刀子什么的,这时方明君高悬的心才稍微落下了一些。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方明君的鼻血一直往下坠到地板,他不敢站直,一站直那红血就要溅得衬衫到处都是。
“哦?你说说看我误会了什么?”陈山野反问。
“阮玫她一直对我有些误会,可能在你面前也说了些话,但我真的没有做过她说的那些事……”
方明君不清楚阮玫在他面前将事情说成怎么样子,他以免多说多错,绞尽脑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先不说有没有误会,我问你另外一件事。”
陈山野慢慢地直起身,走到旁边的化妆台上抽了两张纸巾,走回来递给方明君。
对方突然改变了态度让方明君有些愣神,接过纸巾时还差点说了声“谢谢”。
方明君慌乱地擦拭着鼻血,慢慢地,纸巾被鲜血染成鲜红玫瑰,他警惕着问:“什么事?”
陈山野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小麦色的精壮小臂上盘曲虬结着一条条青筋,仿佛血液里有熔浆来回咆哮奔涌,
“你做那什么‘惩罚’的时候,是在打雷的下雨天吗?”
*
今夜月色极美,一弧皎洁白月是天边和海上的小白船,微咸海风推得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阮玫指间的火星忽明忽灭,今晚她的烟瘾明显剧增,逮了个空档走出来平台抽根烟。
海风在棕榈叶中间吟唱着湿腻的歌曲,发丝贴在脸颊上她也不去理睬,她看着手机里新增的几个手机号码,有些感慨。
是三表姨给的手机号码,还有其他几位亲戚的号码,都输入进通讯录了。
她早不是那个极度需要别人伸出援手的少女,不会因为三表姨的突然示好就改变一直以来的想法,别人释出的善意她会接收,但不一定会全盘接受。
可三表姨的善意,或许来得太晚了一些,但总比没来好。
今天的爆珠是葡萄味道的,像喝了口浸着青提的薄荷气泡水。
她深深地抽了一口,含了烟在口腔里,张开嘴想吐个烟圈,可惜风太大,云圈刚从嘴里冒出就被海风吹散。
她把剩下的烟掐灭在室外烟灰缸中,正想打个电话问陈山野怎么去洗手间去了那么久,一转身就见推开了露台玻璃门的陈山野。
“你怎么去那么久啊?以为你掉进马桶啦。”阮玫扬起微笑,朝他走了几步。
走近了才发现陈山野的衬衫上有细碎密集的污点,她眯着眼定睛一看,是喷溅上的血迹。
“你怎么了?怎么会有血?”阮玫顿时着急起来,眉毛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