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雨滴砸在车顶的声响如陨石坠落溅出的碎石,每一声都震荡着耳膜。

圆鼓鼓的李子从没绑好口子的塑料袋里颠簸落地,“出入平安”的挂牌下方流苏散乱地飞舞着,和阮玫红艳艳的发尾一样。

他们是被大雨困在玻璃鱼缸里的两条金鱼,一黑一红,鱼尾交缠,鱼嘴相吻,在这遗世独立的天地里寻欢作乐。

阮玫隔着眼眶里的水雾,看着陈山野幽深如海的眼眸。

她有点分心,因为觉得陈山野好看得有点过头了,眼耳口鼻,哪里都长得极好,视线一撞进他的眼里就无法逃开。

中午阮玫给宫欣发的信息,宫欣问她怎么突然察觉到自己栽了。

阮玫回,这男人只是蹲在地上烧火,脸上还沾了些炉灰,就这样我都觉得他帅得不行。

动心的瞬间她已经无从考究,只要看着陈山野,眼睛里都会自动加上闪闪发亮的滤镜。

真是要命。

金鱼缸溅起了大大小小的水花,鱼尾交缠出淫靡昳丽的玫瑰色,玻璃折射着扭曲斑斓的水光,鱼缸震动得仿佛再稍微多一分力气就会爆裂破开。

水里氧气早已不足,迷人的潮红淌满阮玫的眼角和脸颊,连脖子和锁骨都泛起红,带着热气的呻吟像沸腾的温泉,在喉咙深处咕噜地冒出细泡。

陈山野喘着气,也回看着她,两人眼里都有火苗寂静地燃烧。

雨浇不熄,水扑不灭。

Night.34

阮玫从丰巢里取出一个包裹。

是前几天在网上买的 LED 灯管,新房子里原配的灯泡都是白纸般的颜色,照得投到白墙上的影子都寡淡了一些。

她喜欢暖光,熟透的橙子果肉挤出酸甜汁水那般。

那才能让她感觉到家的温度。

半个月前她租下了陈山野熟客介绍的那套房子,因为地点实在太令她钟意了,预算超出一点就超吧,每个月努力卖多几个小玩具就行啦。

房子和店铺只隔着三条内街,走过三家咖啡店和一家眼镜店就能到,她可以保持睡到中午的习惯,悠闲地踢着拖鞋下楼,吃碗云吞竹升面或炸两肠配皮蛋粥,再回店里忙活。

她也可以像这一刻这样,傍晚等快递员收走包裹后,闻着漫在街区上空的咖啡豆烘焙香气,踩着玫瑰色落日下摇曳舞动的树影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楼梯转着一道道弯走上四楼,一层三户,但有一户是空房子,对门住着一对情侣,没有养总会撕心裂肺吠叫的小动物。

一房一厅一卫一厨,本来陈山野想帮她把店里的床搬到新房子,结果床垫刚抬起,就看到几根床板横梁全有了裂痕,木头还没完全崩断开,但也是岌岌可危了,怪不得这几次欢爱的时候木床吱呀吱呀叫得凶。

阮玫睁大眼,颤抖着手指控诉:“床坏了!陈山野,床被你压坏了,这让一个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陈山野蹲在地上,轻轻松松将阮玫装满衣服的编织袋扛到肩上,说,等找一天有空了,就去家具店挑张床。

阮玫觉得实体店的价格太贵,不如在网上买就行。

陈山野摇头,说床当然是要试睡过才知道合不合适。

店里电闸的封条上个礼拜解封了,复电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得把这段时间欠下的订单打包发走。

快递单从热敏打印机里雪片般吐出,阮玫准备熬一个通宵,一次性把百来个包裹解决了。

她忙到凌晨两点时院子铁门被敲响,叮叮当当,像拉着圣诞老人雪橇的红鼻子驯鹿脖子上的金色铃铛。

橘黄路灯的朦胧微光洒在男人发顶,闪耀的反光背心是那挂在深蓝天鹅绒上的十字星。

陈山野朝她举起手里的塑料袋扬了扬,她眼尖地看见袋子上印着的餐厅 logo,是她两个小时前在微信里哀嚎着想吃的那家烤生蚝。

从云南回来后,他们之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

陈山野理所当然地陪她看房子,帮她搬家。

理所当然地下班后给她买宵夜,帮她打包包裹。

理所当然地送她回家,在她开口说“太晚了,要不留下来过夜吧”的时候跟她一起上楼。

逛家居店试床时陈山野在她身旁躺下,两人一同陷进柔软里,侧过脸相视一笑。销售笑问他们的婚房面积有多大,如果空间足够的话可以买一米八的大床。

最后他们还买了新的枕头和床品,双人的。

阮玫给陈山野发信息,说灯泡到了。

陈山野很快就会回复,说收工后来家里给她换。

这一切理所当然得,像六月初始就能听到夏蝉鸣泣一样。

*

阮玫换了身衣服出门,小飞度汇进车流中左右穿梭,追着紫色的天边跑。

测完手腕温度,换上亲子餐厅的一次性拖鞋,阮玫搓揉着手上的免洗洗手液,一拐进用餐区就见着宫欣了。

宫欣一头乌黑短发整齐及耳,谈及金钱时总有精光闪烁的眼眸此时却是温柔的,凝视着儿童游乐区里的某一处勾起淡淡的笑意。

“包租婆。”阮玫打了声招呼。

“来啦?坐吧,看看喝什么你直接叫哦。”宫欣把餐牌推到她面前,站起身拿起椅背挂着的一粉一蓝两个保温水壶,“我拿水给小孩喝,你等等我。”

阮玫拉开宫欣对面的椅子坐下,但看着方桌另外两边各摆放着一套儿童餐具,一时有些不解。

她翻了几页菜单,转过头,见宫欣站在游乐区玻璃围栏旁,低头对两个小孩笑着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