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玫把纸盒放进自己的车尾箱,也点开代驾软件:“你怎么还去公司啊?我以为你是下班才过来的。”

“反正家里也没人等我,回公司还有巡楼保安每一小时跟我打声招呼,反而热闹一些。”徐子玲笑笑。

于熊明嬉皮笑脸:“看来小保安长得还可以?让我们徐总还能惦记上了。”

“没有我们小熊可以。”徐子玲斜瞪了他一眼,手机进来了代驾师傅的电话,她接起和对方确认地点。

阮玫定好位按下「呼叫代驾」,这附近有不少等单的司机,系统很快就派好了单。

有司机信息跳出,阮玫还没来得及看清司机的资料,屏幕弹进来一个陌生来电。

眸子里只有一闪而过的「陈师傅」几个字。

Night.02

“山野哥,你买菜回来了呀?”

陈山野闻声抬起头。

血橙夕阳在道路尽头下沉,落日的余晖将狭长弯曲、布满广告街招的街道染得金碧辉煌,连头顶错综复杂的黑电线也添上了一分艺术感,脏乱差的城中村在此时似乎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喊他的是罗蕊,上了淡妆的姣好脸庞上有从发廊彩色转灯投下的彩斑,红色的、蓝色的。

陈山野假装瞧不见女子眼里绽放出的光彩,只笑了笑,道:“对,阿芒在家等着我。”

他拔腿要走,罗蕊赶紧走出几步跟在他身旁:“上次阿芒来店里剪头发,一直说你做的菜好好吃,听得我都流口水了。”

陈山野腿长,迈出一步罗蕊就得小跑一步,她举起手挡在额前遮住刺眼的光阳,试探着问:“阿芒还说……下次邀我去你们家吃羊肉米线……”

“哦,米线他还算会煮,不至于难吃,就是炖羊肉他可能做不来。”

陈山野往路中央走过去一些,想和罗蕊身上的浓烈香水味隔出一段距离,身后有单车铃声狂响,伴随一声声“看路看路”。

在棠下村租房子的多是广漂一族,城中村流动人口近三十万,在这里是能听到粤语,但更多的是普通话和百花齐放的各地方言。

罗蕊急着想解释她可不是要吃钟芒做的米线,是想吃陈山野做的,可陈山野没给她机会,长腿一转便准备拐进逼仄小巷。他两只手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只留一个后脑勺和一声“赶时间先走了”给罗蕊。

陈山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第一个拐角,罗蕊站在巷口气得直跺脚,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看吧,我都说没戏,你偏不信,硬要往这块石头上撞。”

罗蕊回头一看,是店里的吴向真,对方双手抱在丰满的胸前,尖尖的下巴仰起,一脸看她好戏的模样。

“这条街上多少女的都看上陈山野了,你看过他和谁相好过?连钟芒那小毛头都有来店里找服务,也就只剩陈山野这块石头纹丝不动了。”

吴向真走到矮她小半个头的姑娘身旁,“苦口婆心”地劝,“别浪费时间在他身上,我瞧钟芒那小子对你倒是有点意思,你不如考虑一下他?”

罗蕊狠瞪了她一眼:“不关你事!”

她憋着一股不爽穿过马路走向斜对面的奶茶店,想喝点冰的来降降急躁。

陈山野这人,名字野,样子野,那双眼睛似狼似虎,身材也是一顶一的好,如果让罗蕊能有自己选择客人的权利,那她当然希望陈山野能成为她的常客,总比那些秃瓢啤酒肚的老头子强吧。

可他的性子又不像名字那么野,不嫖不赌,连麻将都不搓两圈,和姑娘说句话还会自动留出安全距离,绅士得不行。别的臭男人来发廊洗头理发多数会偷掐下她们的手啊、腰啊、屁股啊,也就陈山野安安分分的,眼睛不乱飘,有时她把胸压低一点都会被他避开。

罗蕊觉得总有一天自己能拿下陈山野,虽然她的身材没吴向真她们的那么丰满,但也算玲珑有致,最重要的是她年轻好看。

在这一拐进巷子里就只能望见一线天空、白天还得开着路灯的地方,她也想努力伸手抓住一些什么,好让这混沌不堪的生活有些盼头。

陈山野侧身避开小巷里忽然蹿出的电动车,又躲开随意挂在屋檐下的内衣裤,左拐右拐地到了家门口。

他把右手的袋子全交给左手,掏出钥匙开防盗门,楼梯间不见光,房东刚换不久的感应灯似乎又坏了,他弹了下响舌也不见灯亮,便摸着黑上了三楼。

笔直的走廊一眼能望到底,头顶的走廊灯洒下惨白灯光,陈山野边往自己屋子走,边把邻居们胡乱摆在走廊上的鞋子踢回他们自个儿门口。

上个礼拜新搬来的邻居房门口摆着粉红色塑料鞋架,跟这昏暗的环境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从单薄的木门里传来姑娘的声音,什么谢谢哪位哥哥送的火箭,什么接下来给大家跳个舞。

陈山野也看过直播,钟芒硬塞给他看的,说里头跳舞的小妹妹长得好看,胸大屁股翘,跳起舞来挠得人心痒难耐。

他只看了半支舞,就把手机还给钟芒了。

钟芒问他感觉怎么样,他摇摇头说不怎么样。

他见过更好看的。

钟芒嫌陈山野老古板,不愿意接受新事物,什么抖音小视频,什么自媒体人,什么网红直播,陈山野都没兴趣。

有一次钟芒说,哥,自从嫂子离开了之后,你的生活好像就没再往前走出一步了。

像是车子没了油,就这么堪堪停住了。

陈山野进门后没把门关上,看了看挂钟,钟芒也差不多这时候醒了。

果然,他刚把肉菜搁进冰箱里,钟芒就打着哈欠从对面屋子走过来,挠着睡得乱糟糟的鸟窝头问:“山野哥,今晚整哪样?”

陈山野斜睨他一眼。

前些天他们下馆子,钟芒想吃清蒸桂鱼又嫌太贵,这天陈山野便买了一条回来,可刚被罗蕊这一耽搁,他现在没心情做鱼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剩余的大半碗杂酱肉帽,语气淡淡:“吃杂酱米线。”

钟芒倒是无所谓,山野哥做的杂酱帽子可是绝了,让他天天吃都可以。

陈山野从冷冻库拿出一包干米线,锅注了水搁火上烧。

他想了想还是不痛快,对坐在小沙发上刷手机的清瘦青年埋怨:“你干嘛约发廊那姑娘来家里吃饭?”

钟芒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一对小眼睛眨巴眨巴:“小蕊跟你说了?那你答应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