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气的蒋寄野声音刚刚拔高,忽然就卡壳了。

只见薄悬大睁眼圈慢慢变红浮出水光,旋即一滴眼泪急速汇聚起来,吧嗒一下掉在蒋寄野抓着他衣摆的手背上。

蒋寄野像被烫到一般,手背颤了颤,又是吃惊又是沉默地瞪着他

但是倒也不是特别吃惊。

这人从来都是半点重话都听不的性子,有过第一回的经验,反正甭管谁理亏,主打一个你敢骂我我就敢哭给你看。

薄悬惊醒过来,头扭到另一边,抹了下眼睛。

蒋寄野慢慢松开手指,没说完的话彻底咽回去了。

遥想当初分手那会,他刻意冷血地想着呵,哭算什么,谁不会哭怎么着,我还委屈呢。就算你哭成林黛玉我也不会低声下气让着你了但事情真发生在眼前,才觉出想法有多天真。

别人不知道,但蒋寄野眼睁睁看着人眼泪掉下来,那真是再大的想法和火气都被浇灭了,还真就拿他没辙。

蒋寄野烦躁地扯了下自己头发。又伸手把他卷起来的毛衣和棉衣一层层拽好了,声音低下来:“我不是……我没故意冲你……你想想你自己多气人吧……”

蒋寄野话还没说完,薄悬扑上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蒋寄野刹车不及,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两人隔着中央扶手,拥抱姿势很是别扭,蒋寄野僵着身子任他抱着,怕再碰着他伤口,也不敢动,手掌只能扶着自己大腿借力。

抱了一阵,脖子上只觉又凉又热的凉的是眼泪,热的是鼻息。

蒋寄野强忍着痒意没有躲开,生硬地道:“又来这套是吧,出事的时候没见你吱声……”

薄悬抱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一下,带着鼻音在耳边低声说:“想过你。”

蒋寄野:“……”

蒋寄野说不下去了,心里有点发软,被他潮湿的脸蹭得也起了一阵酸涩之意。

是啊,人为什么要哭,好端端的谁愿意哭,在外面挨了打,学校网上又挨了骂,想找人诉苦都没地方可去,爹妈虽然都还在世活着,但是一个不靠谱丁点指望不上,一个再婚了有个新家庭,剩下薄悬孤零零一个跟孤儿没什么两样了。

受了再多的委屈,心里再难受,他也只能回宿舍躲着。

就像今天这样,大冷的天,一个人大清早拖着伤病去输液,半道里又因为诬陷的事被紧急叫回学校听教训,好不容易结束了还碰上蒋寄野这么个暴脾气被一顿削,换谁谁能受得了。

半晌,蒋寄野伸手在他肩膀处拍了拍:“好了,我不说了,你先坐好,这还在你们学院楼底下,虽然周末没什么人算了,这都中午了,待会吃个饭我领你去医院再看看去。”

薄悬听话把手松开了,抽了下鼻子:“不用去医院,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

行,不去就不去,谁让你是大爷。

蒋寄野从挡风玻璃下的纸盒里扯出一沓纸巾递过去:“饭总得吃吧。”

薄悬低低嗯了一声。

蒋寄野说话时特意避着眼睛没去看他,听他闹猫一样的动静,只觉浑身刺挠,哪哪都不对劲,埋头折腾暖风把出风给调小了点内外温差不能整太大了,待会下车没感冒也真变成感冒了。

等出了校门,就近找了个商场,上楼找家餐厅吃饭。

蒋寄野一早接到向秋月的电话,早饭只来得及动了一口就出门了,这会儿愣是没感觉到饿,席间随便动两筷子就饱了,中间出去打了两个电话。

再回餐桌前,桌上剩下的饭菜被吃得差不多了。

薄悬端坐在着一侧,露着干干净净的额头和眉眼,脸色明显比学校那会红润了一些。拿掉帽子后,头发有点凌乱,吃相慢条斯理的,竟然还没停筷子。

蒋寄野猜着他能吃的原因了:“你早上没吃饭你不是起得挺早的吗?”

薄悬放下筷子:“那会儿头晕,不想吃,后来就给忘了。”

蒋寄野心说难怪呢,手冷成这样。

吃饱喝暖,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

蒋寄野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摆弄手机,坐着消食,没话找话问薄悬:“学校论坛发帖的人和打你的人是一伙的?什么过节,值得大动干戈的。”

“不是一伙人。”薄悬情绪也镇定下来了,端着杯子慢慢道,,“学校论坛的事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发帖子的人,我好像能猜出是谁。”

“谁?同学?”蒋寄野没跟他计较那句添麻烦。

薄悬一顿,感叹说:“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蒋寄野无言道:“你夸我也挑点实在的,那两张照片角度一看就是站你们经管宿舍楼上拍的,不是一个专业里的同学,谁吃饱了闲得慌找你的事。”

薄悬点头:“你说的没错。”

蒋寄野:“……谁让你说这个了。”

薄悬清楚他想问的是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怎么说,倒也不是特别大的矛盾,他骂你渣男,我就跟他吵起来了。

薄悬抿了口茶水,避重就轻地说:“不确定是不是,一点小矛盾吵了两句嘴,举报的事我也没有真的挨处分,反正再过一年大家毕业各奔东西,没必要再跟人家当面对峙,过去了就算了。”

蒋寄野看了他一会。心中冷笑想你倒是大度,也不看看别人是怎么对你的。

饭后,蒋寄野到底没顺着薄悬的意,拉着人去最近的医院几个科室轮转着一圈。

医院得到的检验结果和薄悬所说的情况相差无几:轻微脑震荡,背上的皮肉伤,各内脏没有损伤,近期不要操劳多卧床静养。

他在做检查的功夫,蒋寄野一个人坐在外头走廊椅子上无聊地摆弄手机。

论坛发帖人的真实身份查得差不多了,果然如猜测一般是经管专业的学生。

这个不重要,蒋寄野更在意的是校外发生的那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