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这才开口:“虽然靳总和你有竞争关系,你们的私交也不好,但他变成了植物人,也挺可怜的……因为你是我的义父,所以我去照顾他,也是替你补偿啊。”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远比做任务的实话更具有可信度。

陆时琛果然皱了下眉,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靳沉寒的?”

顾修一脸坦然:“当然是在他昏迷之后啊,我看他可怜才去医院探望他。正好他的护工偷懒,顺手把工作外包给我,我就偶尔过去照顾照顾他。”

也是。

顾修才18岁,几个月前还是学业繁忙的高中生,压根没有接触靳沉寒的机会,更遑论陆清梧口中的“两情相悦”。

那样拙劣的谎言,居然也让他胡思乱想了一天。

想到这里,陆时琛不由叹口气,走了几步,站到义子面前。

该怎么安慰呢?

陆时琛想了好一阵,顾修就不厌其烦地睁着那双澄明的黑眼睛,微微歪头看着他。

几秒安静后,陆时琛抬起手,有点生硬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顾修倒是享受,还主动往上送。

陆时琛微怔,又摸了两下,将少年有些蓬乱的短发顺整齐。

顾修被摸得眯起眼睛,恨不得立刻眯起眼睛,窝进他掌心。

陆时琛嘴角浮上笑意,嗓音温缓地对他道:“顾修,是我误会你了,很抱歉。最近我不知道怎么,情绪不太稳定……”

顾修摇摇头,也说:“你让我在家反省,但我还是跑出去了。”

陆时琛一愣,似乎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也是自己理亏,又来一句:“抱歉。”

顾修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光说抱歉有什么用?”

陆时琛默然。

顾修一把抱住他胳膊,振振有词:“光说不做,渣男。”

陆时琛无奈失笑:“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顾修嘟囔:“我想要的东西才买不到呢。”

陆时琛喉结一滚:“那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动不动的亲昵,屡次的言语的暗示,陆时琛一介集团董事长,哪里猜不透,看不懂。

主神也出来提醒顾修:【不要试探反派的底线。】

他们一个是管理晋江世界的主神,一个是晋江耽美小说里的角色,几乎下意识以为,顾修的下一句话一定是老且俗的,“想要你”。

谁知顾修顶着一张清纯又勾人的脸,直接问陆时琛:“九叔,你有没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我能帮你实现的?”

“……”

主神和陆时琛不约而同沉默两秒。

不切实际的脑补让陆时琛有些僵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又因为这个问题犯起了难:“我好像没什么心愿,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

“这也太宽泛了!”顾修俨然是那种最任性且死皮赖脸的考生,考卷做不出来,直接冲上讲台向主考官索要答案,不断追问,“要具体一点的,我能很容易做到的。”

主神又没有规定他不能直接问。

之前不问,自然是因为还不够亲近,他怕爱人感到奇怪,或是因为不熟悉而给出错误的答案。

顾修追问不休,现在的陆时琛也对他宠溺得很,又心怀愧疚,认真地思索了良久。

“你好好去学校上学,不要和外面那些奇怪的人来往。毕业前,不要谈恋爱。”陆时琛顿了下,“最好每天能早点起床,和我一起吃早餐。”

顾修沉默片刻,果断放弃:“嗯……下次再说吧。”

问了白问,他还是自己想吧。

陆时琛认认真真回答了他的问题,结果他反倒不乐意了,转头回房间休息,留陆时琛一个人胡思乱想。

不断复盘,拷问自己,是不是对义子要求太严厉,规矩太多,甚至于……超过了正常长辈的尺度。

陆时琛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

在那混乱无序的思绪间隙,心底竟还隐隐生出一丝期待,说不定今晚顾修又会过来呢?

可惜他整夜半梦半醒,最后也是一个人在冷清孤寂的大床上醒来。

他洗漱完毕再穿戴整齐,从房间出去的时候才七点半。冬天的早晨,在暖气适宜的屋子里最适合赖床,别墅的隔音效果也很好,外头再热闹也干扰不了顾修睡懒觉。

不过今天的顾修,居然早早起了。

陆时琛一下楼就看到了开放式厨房里那个不同于寻常的人影,顾修顶着一头睡醒不久没打理的头发,带着点蓬松的卷;身上穿的睡衣也没换,白色的大片羊羔绒,袖管和裤腿则是黑的,像熊猫或者小鸟的配色。

其实他衣服下面的身材偏瘦,但又不如其他同龄人那样羸弱,骨肉匀停,该有的肌肉都有,只是并不夸张。毕竟陆时琛都亲眼见过的,只是见过一次也足够难以忘怀。

但将这羊羔绒套装一穿,他整个人直接胖了一圈,像小动物炸毛似的,说像熊猫倒也没那么夸张,还是蓬松的小鸟球更为贴切。

除此以外,还有更为匪夷所思的他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在厨房里忙碌捣鼓,弄出丁零哐啷的响动。

陆时琛有一瞬间突然想到顾修的微信头像,一只红彤彤的、常年横眉怒目的愤怒小鸟。

现在,愤怒的小鸟走进现实,要拆了他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