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护不住郭棠、无法反抗皇后,于傅家是扶不起的阿斗,面对父皇更是只有敬畏与恐惧。
他是被强硬又充满野心的皇后推至台前,可皇后却从未想过,才不配位只会招致更大的祸端。
薛容鹤握紧拳头,皇后之死才是他此次谋算的最终目的,太子只是个提线傀儡罢了。
当年锦西城破,外祖父根本不是自愿殉城,他是被逼迫至此。
容妃、皇后、德妃,张家、傅家、关家,他们眼馋白家的兵权,便里应外合、心照不宣地将外祖父乃至白家逼至死路。
外祖父若不死,母亲恐怕在他班师回朝的路上就会死于非命,而他或许也会在某日蹊跷死去。
接下来便是轮流弹劾,即便父皇信任白家,但日日被念叨着白家有不臣之心,也难免心生怀疑。
帝王本就多疑,时日一久,白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外祖父是为了他、母亲和白家才以身殉城,唯有死后博得美名,获天下人传颂,其余三家才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们还是贪欲作祟,趁他重伤未愈昏迷不醒,逼疯了母妃、整垮了白家。
父皇补了他王位,却也意味着他与皇位无缘,他要这无用的虚位作甚?!
他要他们也尝尝身死衰落的滋味,往日一桩桩一件件,他必加倍奉还。
薛容鹤眯了眯眼,“本王定然不会学你,毕竟、本王的母妃可没有先皇后那般高高在上。”
薛兆恒对他的挖苦全盘接受,苦笑一声,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原位,不在挡着薛容鹤去路。
薛容鹤突然想起,此时是个绝好的求证机会
沈昭究竟是不是薛兆恒的人?
薛容鹤闭了闭眼,话到嘴边却犹豫起来,这终究是横亘在他心间的一根刺。
他明白自己疑心极重,若是今日错过知道真相的机会,日后一旦因此产生误解,他们二人之间恐回天乏术。
既然他早已决定无论沈昭身份如何,都不会改变心意,答案如何早已不重要,他只想要个尘埃落定的真相,好绝了他那该死的疑心。
“听闻沈昭与你是旧识?”
薛兆恒抬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惨笑一声摇头,“我的‘旧识’早被你拔除干净,赏花宴之前沈姑娘与我素未谋面,母后也并不认识她。”
薛容鹤点了点头,心绪并未波动分毫,话已至此,他再无待在这里的必要,正抬步要走,却听薛兆恒开口。
“容鹤,皇位是怪物,会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吞噬,让你看不清本心,”他停顿一瞬,语气沉沉,“更要小心坐在皇位上的人。”
薛容鹤并未转身,径直推门离去。
他又怎会不知?
伴君如伴虎,父皇疾病缠身多年,朝堂风起云涌、朝臣暗自押宝,却无人敢在明面上造次,层层势力相互掣肘,反倒是父皇高枕无忧。
帝王心术,前朝后宫乃至天下,皆在股掌之中。
皇后之死乃国丧,需百日祭祀以表哀悼,如今刚脱去孝服,但仍不许有嬉闹活动,店铺上还挂着白灯笼,繁华热闹的长阳城暂时沉寂下来。
薛容鹤瞬间清闲,他近日总在府中,沈昭却恨不得他立即忙得脚不沾地,总好过日日相对,徒增尴尬。
她毫不怀疑,若无丧期,恐怕下一步便是投她所好,带着她吃喝玩乐、画舫游湖、京郊跑马,一反常态到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今从早到晚总来寻她,已经让她难以适从,为了避开薛容鹤,她最近总去邱立科那里待着,即便草药味熏人,图个清静便也忍了。
沈昭躺在竹躺椅上,秋阳温和舒适,她眯着眼看忙碌理药材的学徒们,渐渐发起了呆。
南明秘毒依旧没有消息,她曾侧面向薛容鹤打听过,却得知玉衡翻遍宫中也没找到秘毒从何而来,太医署与各宫私库账册里从未记载,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
沈昭有心查,却也无从查起,只是愈发肯定那个与秦序勾结之人,必在宫中。
她深深叹了口气,不知何时才能回南明,头疼不已。
她随手薅起几根杂草,随心所欲编织,手指绕得眼花缭乱,引得邱立科凑过来,“你还有这手艺?”
“行军无聊时与人学的,”沈昭将已成型的狸猫递给邱立科,突然问道,“皇后所用巫毒,先生这里jsg可还有剩余?”
“你问这作甚?”邱立科收起草编狸猫,警惕地摇摇头,“研制解药时早已用完了,你可别乱来。”
沈昭撇撇嘴,“怕什么?我就问问。”
这老头愈发精了,那巫毒她若是到手,待回到南明便神不知鬼不觉给秦序来点,让他好好见见曾经死在他手下的冤魂。
邱立科哪里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这人武艺高强,莫说长阳城内,一对一恐怕整个北雍都无人能敌,若她拿到巫毒给那些世家贵族来点,长阳不出半月便得天翻地覆。
薛容鹤一查一个准,届时她一溜烟跑了,他可手无缚鸡之力,天牢就是他下半生的归宿。
他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是如何抓到那西域人的?”
“我也不知,”沈昭摇头,“是薛容鹤手下之人去办的,江泊野也只是负责押运回来。怎么?”
“那巫毒制作极为不易,原料冥陀罗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即便是老夫当年前往西域行医,走遍多国也只见过一朵干花,”邱立科捻了捻胡子,“怎么就那么巧,来长阳卖货的西域人恰好有巫毒,又恰好被皇后买到?”
沈昭猛地坐直身子,再者,皇后又是如何得知此毒的?
她自小到大阅遍奇闻怪书,也从未听说有此等毒药,若非邱立科到过西域,又身为医者关注药毒之物,恐怕也难以知晓。
而皇后久居深宫,傅丞相乃文官之首以诗书传家,皇后从小圣贤书都读不过来,又如何得知有这等奇毒?
层层巧合同时出现,便绝不是巧合。
沈昭眯了眯眼,这其中必有人指引,而此人就是这件事中最大的既得利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