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吧,有你见的。”侍卫不耐烦回答。
自打孟素商到了璟国端掉了猛鹰营后,大源朝无人待见她,她便是…世人口中的妖女,祸国殃民…的叛徒。
她并不后悔自己做了这些事儿,大源朝本就不值得孟家…拼死守护,她如…今懂了,阿爹护的不是…朝廷,而是…子民…。
仁宗帝当初如…果心胸宽阔,不对孟家…赶尽杀绝,便不会…让大源朝落到这个地步,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不会…死。
关山雪输了不敢再往前打,李疏玉如…果能劝李未晏退兵,那陈亦夭势必会…同意的,毕竟他要的只是…立功坐稳帝位。
等着侍卫一走,孟素商从碗内拿了一个馒头,她双眼无神坐在地上,小口的啃食着馒头,冷馒头滑过…她的喉咙噎得慌,但她得活着。
关山雪在门口看了好一阵也没进…去,她知道陈亦夭会…用…孟素商要挟李未晏,但李未晏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孟素商不要天下。
她背过…身往外走,却听到孟素商咳嗽的声音,本想撒手不管,但连着咳了好几声,她心口一痒,声音像是…在扯着她回头,关山雪像是…不受控制走到牢笼外,在那小桌上倒了一杯水。
她没说一句话便蹲下身将杯子递给…孟素商,孟素商掩嘴咳嗽着,她垂着头接过…,仰头全喝了。
面上尽是…憔悴,从璟国赶到浔州这一路她吃得少,难得能买到点吃食,路上不注意便会…被抢了。
孟素商抬眸:“你怎么来了?”她剩了半个馒头,咬了一口,这次嚼得很慢,她在见到关山雪的时候,没有一点感…觉,像是…那点恨意都在战乱和斗争中麻木了。
她能记得李未晏说过…一句话,若是…抓着仇恨不放,今生便得苦了。明明仁宗帝死了,罪魁祸首好像并不是…关山雪,但她偏偏没办法跟李未晏一样,忘了这些事儿。
关山雪低眼说:“路过…。”她站起身并不敢多停一阵。
“你想要的战乱,发生了,没有想说的吗?”孟素商靠坐在牢笼边上,发丝凌乱,她划开嘴角的发丝,慢悠悠地吃着馒头。
关山雪看了她一眼,也只有在孟素商背对她的时候她才敢转头,“这战事因你而起,你如…果当初不去璟国,便不会…发生。”
“我若是…不逃,如…今哪能活着在这儿跟你说话。”孟素商看到关山雪便会…想起那些事儿,“她在丹山救下我,不顾朝臣百姓议论将后位许给…我,区区几个探子的命算什么。”孟素商不屑轻笑。
关山雪转过…身,目光透过…牢笼,落在孟素商的发钗上,那发钗是…璟国的东西,“冥顽不化。”她和李未晏交过…手,李未晏不是…善类。
“你们又有多体面?”孟素商说话依旧是…不紧不慢,“当初璟国借兵,却被仁宗帝反扑一口,如…果不是…看在陈衿的面上,李未晏怎会…借兵给…大源朝。”
孟素商站起身,她丢了手里未吃完的馒头,“关山雪你读遍圣贤书为何…不明是…非,你奉陈姓为主,即使是…个出身卑贱的陈亦夭,你也拿命护着,你换了什么?”孟素商句句不提当年…的恩怨,她也想学李未晏说的,将此先放下。
“你想说什么?”关山雪慢慢走近,孟素商眼里依旧带着恨意,想试着藏住,但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孟素商说:“从前我不甘心沦为棋子,任人摆布,更不甘心被人控住生死,生前怕人唾弃,死后怕人咒骂,我一直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先生说,若是…有朝一日我有能坐上高位,那便不是…为自己而活,李未晏也说过…这句话。”
“你不是…为名为利之人,你的长…戬从不是…要你拿着为关家…打仕途,你受过…敬仰,也上过…战场,君王斗的都是…私欲。那龙椅上坐的如…果是…权势滔天便不是…圣人。”孟素商看着她的眼睛。
监牢上开了一扇小窗,一抹光穿透孟素商,她侧面惨白…却接住了余晖,连同那支黑簪也有了颜色。
关山雪轻笑问:“你是…在劝我叛主?”她往前走上两步,“若我战死沙场,那龙椅爱坐谁坐谁,我不管,但我活着,绝不会…让李未晏踏入赤临。”
孟素商试着说了几句,她没想着劝,关山雪不会…叛主,若是…从前孟家…也是…一样的。
“放陈衿回璟国吧,天下不能折腾。”孟素商救出了陈衿才会…有办法停了战乱。
“陈衿不在这儿。”关山雪没瞒着孟素商,“还…有,陈衿是…女儿身,潜藏宫中多年…的女画师。李疏玉为了保陈衿,当真是…不顾李未晏的死活。”
孟素商一震立马抓着牢笼问:“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时酒!”
她从不知道这些事儿,李未晏也没当着她说过…,她上了李疏玉的当,李疏玉是…想用…她逼死李未晏!
关山雪没回答她,转身便走了。
第124章 红颜白发(五)
“人找到了…吗?”李未晏刚到了花尽城,她不信孟素商就这么走了…,一定是李疏玉做了…什么,但李疏玉不肯说她也不能把刀架在人脖子上,闽瑶姑姑被打…的半死还是没说一个字。
江渔道:“问过了城门…的侍卫,都没见过皇后,想来走的是小路绕进了…浔州。”
李未晏从城楼上下来,花尽城撤走了…军队后,又收了…不少浔州的难民,祭司都着黑袍遮盖半张脸路过。
“继续找。”李未晏盖不住脸上的急切,她脱不开…身,她没办法像陈衿一样抛开…事儿全身心贴在一女子身上,她有这满城的子民要管,有数万将士的性命要背着。
尽管日薄西山,她也得撑。就像那年朔风凌冽的祭祀台,脖子下淌着…的血槽令人作呕,她把着…两侧没有吭一声。
明明已见黄泉灯,偏偏有人将她拉了…回来,是陈衿将一身华衣盖在了…她的身上,不嫌她满身污秽。
她这双手弑父杀亲,但从没想过动陈衿一分一毫,李未晏知道自…己是李疏玉养给陈衿的刀,望茗和她没有区别。
是她登上高位一己之力让即将倾塌的璟国死灰复燃,而这些是司徒清教的,她是死人堆中爬出的帝王,是一汪纯澈将她驯化成的人不人鬼不鬼。
当她在丹山见到孟素商的时候,孟素商倒在残尸中双眸柔和却带着…满身戾气…,恍惚间竟像那年断头台下的她。
李未晏回过神:“派人送去颍南的信如…何了…?”
“应该快到了…。”如…今两边战事紧,往颍南的路不好走,比往常要慢许多。
眼前晃过一排拿长矛的将士,貌似在拉李未晏理智,她看着…城下运粮路过的百姓,半晌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
江渔观察着…她的神色,不乏会担心,宽慰说:“陛下,娘娘如…果是自…己要走,陛下何苦去追,只要不落在陈亦夭手里就行。”
“朕得问问她是什么意思。”李未晏像是没听进去江渔的话,另一面…也会担心孟素商落到陈亦夭那儿。但凡孟素商亲口说不想做这个皇后了…,她也绝不会拦着…。
李未晏看向…前端,吩咐道:“备马,该去淇城了…,休整的差不多了…,仗也该打…了…。”她影子越拉越长,直至消失在城楼转角处,江渔沉思半刻。
李未晏自…己也分不清这种情…愫,不像她对…陈衿,她忘了…是在冷宫听孟素商那番话有了…感触,还是在丹山救下后,一路的颠簸便在她心里埋了…种子。
若是能分得清,她便不会在此刻失了…神,凭借她演得再好也瞒不过江渔,冷成极点的眸子染色都是在不知不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