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回从桌上拿起一张被压在茶壶下的纸,展开看过后递给谢汐楼,言简意赅:“遗书。”

谢汐楼半信半疑,一目十行:“信上承认王友才是他杀的,看事情闹大,怕被抓到累及父母妹妹,只能自杀谢罪……”

她将遗书递给陆回,走回到尸体身旁,一时没说话。

房梁上悬的绳子是庄中随处可见的麻绳,一旁倒着的凳子是原本就在房间中的,谢白杨踩在上面下颌刚好能穿过绳索。

她蹲下身子,压了压谢白杨衣领,将绳索勒痕完整露出,未发现二次伤害的痕迹。

没有他杀的痕迹,但她总觉得有些怪。

按照目前掌握的信息,若谢白杨是凶手,那他这几日的行动轨迹从前至后依次是,在赌坊里赌得天昏地暗,突然有人找他,不知和他说了什么,他愤怒之下,在夜色中离开赌场,花了两个时辰回到庄子,在她的院子里杀了王友才,然后逃离。

逃离后,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察觉到官府查得紧,心中惧怕,于是喝了顿大酒,鼓起勇气,在房中悬梁自尽。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他为何要选在她的院子里杀掉王友才,难道是那个院子风水格外得好?

还有王友才死前说的那句话,她琢磨了几日,却依旧没能想明白到底是什么……还有他为何要在死前指着她呢?如果不指的话,她也不会被指认为凶手……

陆回将遗书递给堂木,吩咐道:“找出谢白杨的笔墨,与这张纸上的字进行比对。”说完后,转头看着发呆的谢汐楼,“有什么发现?”

谢汐楼摇头:“没什么发现,只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死了三个人,看似有关联,又像是毫无关联。你想啊,如果王友才是谢白杨杀的,那谢三郎又是为何而死?按照我最初的想法,王友才死时,我和谢三郎恰好在现场,凶手担心我们发现了他的秘密,于是派杀手来杀我,又下毒杀害谢三郎。可若是这样,谢白杨在整个案件里,又扮演哪一环角色呢?”

陆回赞同:“若王友才是谢白杨所杀,谢三郎便不该出现在整个事件中,偏偏他不仅出现,还丢了性命。”

“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76章 少年志9令牌

谢汐楼还未想清楚前因后果,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隋管家带着阿福走来。

阿福第一次见王爷,手足无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陆回磕了三个头。谢汐楼慌忙向一旁跳开半步,生怕沾到一星半点,折了她本就不多的寿命。

“起来吧。”陆回道,“你是何时发现尸体的?”

“今天早晨,我起窗后,看到隔壁房门没关严……还以为是白杨哥突然回来了,于是出声叫他,没听到回应,走上前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一抬眼就看到半空中的尸体,可吓死了……”

谢汐楼拧眉:“昨晚你可听到什么声音?或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阿福哆哆嗦嗦回忆:“没什么声音啊……最近庄子里的活儿多,我昨日在地里忙了一整天,傍晚才返回。回来的时候,这屋子紧紧锁着,没任何异常。后来我回了自己屋,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或许是昨日太累了,我睡得很沉,所以才没听到。”

“你上次见谢白杨是什么时候?”

“中秋节前后,当时庄子里给下人发赏钱,他曾回来领过,之后过了没两日,便离开了,约莫又去赌坊了吧。”

阿福瑟瑟发抖,眼神左飘右飘,就是不敢落在不远处的尸体上,谢汐楼看他着实可怜,加快了询问的速度:“你可知谢白杨是否有仇家?”

“我和白杨哥算不得熟,我们虽住在一个院子中,但一年中也见不到几次。更何况白杨哥是陪着三郎长大的人,如何会和庄子里的普通杂役交好?他就算有什么仇家,也不可能说给我听。”

谢汐楼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谢白杨与宅子中的所有人都不熟?那王友才呢?”

“他与王友才原本倒是很熟络,但几个月前,王友才和白杨哥的妹子红莲传出些不清不楚的闲话后,二人逐渐疏远。如今整个庄子里,白杨哥应该也只和隋管家还有些往来。”

“谢白杨和隋管家很熟?”

“应该是吧,我曾撞见过谢白杨、王友才和隋管家一同喝酒,不过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儿了。”

谢汐楼心思一动,继续问:“隋管家这个人怎么样?”

阿福眼睛一转,转身向身后瞥了一眼,没瞧见隋管家的影子,才松了口气。他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隋管家在庄子里人缘极好,虽不是人人都看得惯,但谁都愿意给他三分薄面,不然这一个庄子两个管事的,早就闹翻天了。”

谢汐楼心领神会:“你看不惯他?”

阿福撇撇嘴:“倒不是看不惯他,只是听过一些传闻,不知真假。”

“说来听听。”谢汐楼见他犹自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你放心,若与此事无关,我就当听个乐子,若与此案有关,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谢汐楼侧头向纸镇招招手,纸镇愣了一下,不情不愿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她抢过碎银子,塞到阿福手中:“拿去买酒喝。”

阿福收下银子,喜上眉梢,仿佛忘记了不远处有具尸体的事,继续往下说:“隋管家不是谢家的家生子,他在进入谢家帮工时已经娶妻,是个比他大五岁的女人。后来有一日,有人在庄子附近遇到一个无家可归,狼狈不堪的老妪,听说很像是他的娘子。”阿福叹了口气,悠悠道,“奴虽没攒够钱,娶不到媳妇儿,但也知道,娶了娘子,就要对她好,哪有郎君吃香的喝辣的,让娘子露宿街头的道理。虽不知这事儿是真是假,但那之后,奴见着隋管家,总是感觉怪怪的。”

谢汐楼看了眼陆回,陆回瞥了眼堂木,堂木默默点头,准备稍后就去查此事。

堂木不知道这隋管家的事为何让殿下与谢姑娘这般感兴趣,但堂木听话,堂木照做,堂木不问那么多为什么。

“隋管家经常出宅子吗?”谢汐楼继续打探。

阿福眨眨眼:“隋管家要管着整个庄子,每日都不得闲,要不是今日之事,奴已经很久未见到他了。”

谢汐楼没有更多的问题,便让阿福离开,隋管家在门口探头探脑,似乎有什么事。

谢汐楼没让他进来,而是亲自走到门口:“隋管家还有何事?”

隋管家笑容讨好:“是这样的,奴想知道,这院子何时能使用?毕竟院子中还住了几个仆役,若是需要封起来不能住人,奴便给他们安排新的住处。”

谢汐楼挑眉:“隋管家管理这么大的庄子,竟还会操心这等小事?”

隋管家摆摆手:“二娘那里的话?都是份内之劳。”

或许是阿福的话太过情真意切,谢汐楼此刻脑海中全是那个流落街头的娘子。她并不愿同这人多话,淡淡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且在此处等等殿下,由他来决断。”

说完,她不再逗留,回身同陆回打了个招呼,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不过一日的功夫,庄子里的树叶又落了不少,谢汐楼穿过错落庭

院,踏过层层叠叠的落叶,踩着秋意前行。

远处山下的稻田已经成熟,金灿灿的,边缘处有人忙着收割,忙忙碌碌不曾抬头,麻雀在田间跳跃,被人驱赶时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打破这秋日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