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1)

本来就吃着低保的家,拿不出嫁妆。纪月的钱全投在她的房子里,还背了一身贷款。刚进游戏中心时,她年薪叁十多万,攒首付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申市房价上涨的速度,渐渐的它变成执念,于是铤而走险。

纪月在北京出嫁,提前几天把外婆他们接到了北京。婚礼前一晚,外婆拿了一对玉镯子给她,纪月从没见过外婆带过这个,镯子水头很好,藏在一个不起眼的绒布包里,大概因此才躲过别人的觊觎。

外婆的手,早已如枯槁,她颤颤巍巍地打开绒布包,拿给纪月的是属于四小姐最后的回忆。

后来,纪月才知道,粱?b拿了五十万的彩礼钱过来,外婆看都没看,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我不需要,纪月也不需要。她非要结婚,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心里始终是不同意的。”

外婆离世前一天晚上,她突然一个一个打电话给原来纺织厂的小姐妹,她在电话里说,“我心里总归觉得,外孙女这个婚结的不会太平的。”

一语成谶。

他们婚后第叁个月,外婆突发脑溢血倒在家里。纪月当时在开会,手机开了振动没听到,于是开会结束的时候,她看到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先是她妈打给她,后来是粱?b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她回拨给粱?b,粱?b听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他正在开车,皱着眉头,看着前面走走停停的车,电话里是姑娘焦急的声音,而他被堵在上北叁环的路上,这种无力的挫败感包围着他,可是他又不能让纪月感受到。

“外婆现在在icu里抢救,”他顿了顿,电话那头纪月没出声,粱?b接着说,语气也更坚定,“我来接你,我们一会坐最早的飞机去。”

纪月没有出声,他也没有挂电话,声音通过蓝牙扩散在整个车里,他的眼眶也有点红了,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前面的车走走停停,粱?b看了眼反光镜,像右打了把方向盘,不顾后车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一脚踩下油门直接开上了应急车道。

“赶得上吗?”过了一会,纪月开口,她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声音变得平静。

“赶得上。”粱?b知道她在问什么,却答得其他的,“一会开西五环,去大兴机场很快的。”

无论如何,他总是想把希望留给他的姑娘。

是收留的水手

外婆送进县里的人民医院,那里没有高铁站,最快的方法是从申市开车过去。他们落在浦东机场,粱?b在T1航站楼找到租车公司,店里现车没几辆。粱?b选了辆凯迪拉克的SUV,工作人员拿着清单,一项一项检查,他很负责,从玻璃到车漆、轮胎,一项一项同粱?b说明。

纪月在边上耐着性子等着,看着看着,忍不住眉头簇在一起,粱?b拍了拍她的腰,轻声说,“快了快了。”他的声音是安抚也是承诺。

取了车直接上机场高速,纪月一上车便开始用手机查脑溢血的资料,而粱?b全程压着超速线开,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硬是开了一个小时就到了。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探视,纪月就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她妈看到她来了,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把头移开。粱?b停完车上来的时候,看到她正靠在墙上,身上满是疲惫,他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纪月看到他来了,便自然的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她母亲看到粱?b来了,抬头开口说道,“粱?b你来了啊,外婆还没醒。”说着,便哽咽起来。

粱?b点点头,“我和纪月先去找一下医生。”

医生把CT插进灯箱里,拿着笔画了一个圈,“这些白色的都是血。”说完,他又画了个圈,“这里也是。”纪月第一次看到外婆的CT,她只看到一片一片的白色。“如果做开颅手术么,”

医生还没说完,纪月迫不及待地问道,“会醒过来吗?”纪月盯着那一片片的白色,粱?b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做开颅手术么,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植物人了。”医生说着,去看病历,“老人家都85岁了,我不建议做手术了。”他抬头看了眼粱?b,“家属自己商量一下吧。”

粱?b轻轻地说了句,“麻烦了。”

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每一个等在门口的家属,像是约定好一样,每一个人都一言不发。纪月和粱?b站在楼梯间,说话也不由自主地放轻音量。

粱?b帮她把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轻声说,“晚上转去市里的叁甲医院吧。外婆的CT我发过去了,一会听听北京那边专家怎么说。”

纪月点点头。

来的路上,粱?b和赵子健说了纪月外婆的事,他们上飞机前,收到赵子健的电话。他找了天坛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给梁?b推了那个主任的微信过来。然后,他又补了句,“北京太远做手术不方便,回头我找个申市的。”说着,他顿了顿,低下声,“小船儿,你忙你的,找医院这种事,就跟我说吧。”

粱?b“嗯”了一声,“我准备登机了。”他们下飞机的时候,看到微信验证已经通过了。

他把CT影像拍了照片,发了过去,“王主任,您好。我是赵子健的朋友粱?b,这是我外婆的脑CT,病人85岁,一只瞳孔涣散。”

过了一会,粱?b的微信有个语音通话进来,他看了眼纪月,纪月摇摇头,“你接吧,我不想接。”说完,她推开消防门,留下他一个人接电话。

粱?b看着她消失在门后面,自己的嘴唇也紧紧地抿着,他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接通通话。

“您好,王主任,对,我就是粱?b。”

“......”

纪月靠在墙上,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明明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做,泪水就自己从眼眶里溢出来,流下来。她看着紧紧关上的大门,像是想把门看穿,从而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嘴里轻轻地呢喃,“外婆,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余光看到粱?b推开门向自己走来,她低下头,快速地用手背胡乱地擦了两下眼泪。

粱?b看到姑娘满脸泪痕,却悬悬而望的样子,心头也一酸,忍不住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在她殷切的期盼下,他吸了一下鼻子,却只能轻轻地摇摇头。

他看到纪月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垮了下来,泪水一点点涌上她的眼眶,他便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纪月在他怀里,终于哭了出来,双肩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眼泪沾湿在他的外套上,粱?b听到她压抑的哭声,他多想在此刻帮她分担痛苦和心碎,但是他做不到,他只能紧紧地抱住她,安抚她,支撑她。

纪月一天没吃东西,粱?b带着她在医院对面的面馆坐下,他点了两碗牛肉面,不一会,面就上来了。纪月却一动不动,他伸手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放在她的面碗上,“纪月,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闭上眼睛,摇摇头,却一言不发,现在的纪月,是他从没看过消沉的样子。

粱?b叹了口气,继续轻声哄道,“你吃点东西,接下去还有很多事要考虑。”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戳中了纪月的心脏,她拿起筷子,挑了一大口面塞进嘴里,她吃得很快,可是吃着吃着,却开始泪流满面,泪水直接滴落在面汤上,像落进池底的石子。

粱?b看着她,下一秒,心也像被挤压在一起一样痛,眼眶跟着红了起来,他拼命地眨了几下眼睛,吸了下鼻子,然后伸手想去抓纪月手里的筷子,“吃不下,就别吃了。”

纪月甩开他的手,又挑了一口面塞进嘴里,草草咀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好了,吃不下就算了。”他实在是不忍看下去。

可是纪月还是一言不发,只是重复着手里的动作,此刻她像一只麻木的人偶,梁?b看着心疼极了,他又伸手想去拿她的碗,纪月捧起碗,避开他的手。

也许是刚才吃得太快,纪月一下咳了起来,嘴里还来不及吞下的面条,全部咳在碗里。她只能放下碗,侧过身子,弯下腰咳个不停,咳着咳着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她看到粱?b在她面前蹲下,背上是他轻轻地抚摸,两个人离的近,近到纪月一抬头便看到他眼眶也是红的,鼻头也有是红,眼睛里满是难过和担忧,下一秒,她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