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陆锋控制住情绪,他看向陆元,目光射出一道骇人的光芒,如有实质,像是在透过她看着某个人,想要将其碎尸万段。
“因为郝大夫三年前说过,你身体虽然较常人要弱一些,但经过这十几年的医治和养护,今后只需小心些,想像普通人一样长命百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郝大夫就是从小给陆元看病的大夫,既然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么八.九不离十了。
陆元也曾有过困惑,前世她确如陆锋所言,十五岁后生病便少了些,等十八岁那年入了京,之后身体随着年纪增长,也越来越健康。
要说她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开始衰败的,细究起来,大概就是陆锋离世后的两年里。当时陆元的健康是慢慢垮下来的,她原本以为是她承受不住陆锋的去世,才会变得如此。
这会儿听陆锋这么一说,那事情可能远没有她以为那么简单。
“爹,那您为何不告诉我呢?”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陆元都没有陆锋说过这话的记忆,这么好的事,他瞒着不说,估计是怕她喜出望外,没事尽折腾吧。
果不其然,陆元问完,陆锋脸上便流露出尴尬的神色,他避开陆元的视线,支支吾吾半晌,最后还是缴械投降,道明了陆元猜中的缘由。
陆元:“……”
“爹,您这就不对了,我有什么都来告诉您,但您呢?”陆元和陆锋斗习惯了,只要见时机出现,就不由自主地紧紧攥在手里,生怕机会稍纵即逝,“瞒了我这么大的事儿,您凭良心说,您觉得您做得对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陆锋反驳道,“这么大的一件事儿,你先跑去和裴子野那臭小子说,完了发现有事把握不住,才知道来找我?”
还真是,陆元发觉他们父女俩半斤八两,但是还是争辩道:“这事儿您让我怎么说,我不是怕您伤心嘛。”
“我还怕你不顾身体,上房揭瓦呢!人郝大夫说你是好一点了,又不是好完了,就这样你都能这么折腾,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你不得上天!”
这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陆元这几年听闻京城里的公子哥的玩法,就她这样的,不可谓不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眼下也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陆元咽下这些话,正色道:“爹,我跟您说这事儿,是想让您多注意一下安钰。”
说着,陆元心里有些发紧,如果陆锋所言非虚,那么最有可能害她的人,就只有安钰了。联系之前他请她去看的《沉香救母》时,说的那些话,是他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
可是为什么呢?
前世安钰做了皇帝,陆元成为了太后,陆锋可是直接上交兵权,来京城养老的。安钰是不放心什么,还是有什么非让他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又能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安钰残害似母似姐,朝夕相处了十来年的陆元,或者说,是她从没看清过安钰。
她知道他心思敏感多疑,但并不觉得这是毛病,就像这世上能有她这种万事不过心的性格,自然也会有安钰那样细腻的存在。
生性无好坏,只是不一样。
难道真是她识人不清,十余年的时间,也没看清楚一个人,亦或者是人心易变,是她固守过去,不愿意相信和面对这些。
“小满,你为何会觉得安钰也重生了,仅仅是因为这一世,李德宜提前跟在他身边了吗?”陆锋见陆元目光死死盯着一处,作沉思状,知道她心里定是不好受。
确实,养了十年结果养出一头白眼狼来,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陆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
“不全是。”陆元摇摇头,看着陆锋,将那日看《沉香救母》时,安钰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他。
李德宜或许是巧合,但当日安钰说的那些话,可不像才认识不久的两个人之间会说的话。那番话指向太过明显,陆元很难不多想。
只是她不知道安钰所谓的错事,居然有可能隔着她的性命。
听完陆元的转述,陆锋心里的天平开始滑向她,从先帝葬礼上,安钰摔在陆元面前的那次意外,到他提前出宫立府,屡屡找上陆元,安钰的奇怪之处,已经昭然若揭了。
“那你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让我调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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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是,也不是。”
陆元先点了下头,随即摇头:“我一的确是希望您能调查他,看看他背地里都在捣些什么鬼,我们也好以备不时之需。二是想给您提个醒,让您心里能有个底,三嘛……”
“还有三?”陆锋挑眉道。
“三就是,”陆元颔首,“子野让我小心安钰,毕竟只是他的一家之言,我迈不过去心里的坎,还是想要在证据确凿下,再判断安钰是否有问题。”
“你不相信他?”陆锋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倒是能理解陆元的心情,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当弟弟看待,相处了十余年的养子,他们二人不对付,夹在中间的陆元肯定很为难。
更何况这个所谓的不对付,背后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这条人命还是陆元本人。
这两人都是陆元身边的亲近之人,无论最后真相如何,其中必定有一人撒谎,而陆元受亲近之人所骗已然成定局,她注定会因此而受到打击。
不过从当下的已知情况来看,他们讨论的每一件事,几乎一股脑地偏向裴子野,所以陆锋才会在陆元说出这番话后,觉得她不相信裴子野。
“就是相信他才会如此。”陆元心情郁结,叹了一声。
她难以解释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她凭着直觉相信裴子野,一如她凭着直觉怀疑安钰重生一样,不敢轻易断言,也是因为这二人皆与她关系匪浅。
出现这样的局面,陆元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剪不断。
“正是因为相信,才不敢随意判定他们如何,无论是子野还是安钰。”陆元声音幽远道,“所以爹,我找您商议这事儿,一个是想让您有所戒备,另一个则是,目前我唯一可以交付全部信任的,只有您了。”
陆元明白,裴子野的两世感情固然感人,她也相信他的真心和赤诚,但是她身边还有陆锋,背后还有镇北王府这一大家子人。
就像前世她不得不入宫,今生她也不得不多想一步。
上辈子她没有参与进裴子野的感情当中,到这一世,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下,她不能拿镇北王府的未来去赌。
好在她身边还有陆锋,无论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分析,还是派人暗中调查安钰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慢慢地把真相铺开,呈现在她面前。
“我是你最信任的人?”闻言,陆锋眉眼松快,再看陆元,顿时觉得哪哪都顺眼。之前陆元越过他,先一步找上裴子野的愤怒,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先去找那个野小子又怎样,陆元最信任的人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