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的是“爹爹”,看来这次的事,比上元节出门那天的更坏。
“那就不要讲。”陆锋想也没想就回复。
“我就客气一下,您别当真,咱父女俩不兴对外人那一套的。”陆元没理会他,刚一迈进门槛,就说,“想来不用我多说,您已经知道宣平侯来咱们兰都了。”
陆锋坐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顺带瞥了陆元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了又怎样?就一个纨绔子弟,你还想你爹亲自招待。”
“那倒不至于。”陆元坐到陆锋对面,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下嗓子,接着说,“您就不好奇宣平侯此行的目的?”
其实陆锋还真不好奇裴子野为何来兰都,说到底,一个蒙祖辈的福荫,才混上宣平侯这个爵位的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实难让陆锋把他放在心上。
如果说裴子野来兰都,是为了奔前程,那他只会当作笑话,嗤笑一声,听听、笑笑就过去了。
京城是什么地方,可以说是全天下所有好东西都有的地方。在那种地方长大,从小过的就是纸醉金迷的生活,要说斗志,也许还没有他□□那二两肉重。
陆元见陆锋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他没当回事。
确实也是如此,如果她不是重生回来的,也不会想到裴子野来兰都,是抱着参军的想法。顶多认为他是京城的风景看腻了,跑到这儿来游玩的。
参军做大将军?
也不是可能,就是浪子回头的故事,话本和戏台上是挺多的。反观生活,倒是一起都没听过。
但偏偏陆元上辈子就知道一起,这辈子还刚巧碰上,不做一把未来英雄幕后的伯乐,她实在是心痒难耐。
陆锋现在不信没关系,反正她知道裴子野在前世,打了所有看他笑话人的脸。
这一世他提前参军,有的是机会证明给陆锋看,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只图安逸的纨绔子弟。
“爹,俗话说,莫欺少年穷。”陆元放下杯子,郑重其事道,“宣平侯如今不过十几岁,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俗话还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呢。”陆锋冷哼一声,“不是,我说陆小满,你找我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大一堆,究竟是想说什么?”
陆元这才意识到,她还没说她的想法,当下道明来意:“就是想说,宣平侯此行的目的,可能是想要参军,但是不好意思直接找您,所以才通过这种迂回的方式,由我来向您引荐。”
说着,她手一摊:“这么说够清楚了吧。”
清楚是够清楚了,就是陆锋不明白,她这都从哪儿得来的歪理邪说。他看着陆元,皱眉道:“这些都是那小子告诉你的?”
“不是,”陆元摇摇头,“我猜的。”
陆锋伸手捂住额角,揉了揉凸出来的青筋,心想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陆元这祖宗来折磨他。
要是没杀陆元全家,他就配不上这份沉重的父女缘分。
“猜的,你靠什么猜的?”陆锋深深地吸了口气,“证据呢,陆小满?你说裴子野来我们兰都,是为了来参军。你还不如说他看上了你,想娶你更可信。”
“虽然也不是不可能……”话还没有说完,陆锋立马瞪了过来。
陆元赶紧噤声,马上换了个话题:“我只是觉得吧,宣平侯祖上都是戎马一生,如果宣平侯真有此意,少年人想要保家卫国的决心,我们不该打击,应该多鼓励才是。”
“你怎么肯定你说的就是真的?”
怎么肯定,难道要她将前世的事全盘托出,说宣平侯日后真的会有出息?
不说陆锋信不信,她要是真说出来了,很可能被他当作在发癔症,即可叫大夫来给她看病。顺便还会禁她足,不让她出门了。
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得不偿失。而且上辈子女儿英年早逝,做父亲的,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哪怕他们父女俩表面在不对付,但在陆锋心中,她一直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陆元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前世缄口不言,只说她觉得合理的部分:“真不真,试试不就知道了。况且宣平侯父兄守城而亡,我想这样的家风下,宣平侯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家风?”陆锋好笑地乜了她一眼,“在咱家,你娘能文,你爹能武,你占了哪样?”
“不就这两样没占吗?”陆元理直气壮道,“就两样,算什么,我其他可是全占了。”
最好的两项,一项没占,其他的尖牙利嘴、吃喝玩乐倒是一样没少,还这么强词夺理,真不知道在生她前,是哪个步骤错了。
陆锋看着这张与亡妻相似的脸,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无奈地摇摇头,但还是不甘心如她所愿:“我要是不答应,你怎么办?别又拿绝食来威胁我,再好的招式,能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的说法。”
“不拿就不拿。”陆元思索了一阵,随即得意地看向陆锋,“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把上元节那盏兔子花灯拿回来,不送给你了。”
不说那盏花灯还好,一说陆锋就觉得不对劲。
上元节那天,陆元送了他那盏兔子花灯,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说困了,要回去歇息。
起初陆锋只觉得感动,心想这孩子别看整天混不吝的,但还是孝顺,这么久了依旧把她娘放在心上。
就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当面表达对父亲的关心。
直到派出去保护陆元的暗卫回来,向他禀告时,他才知道这盏花灯,是别人赢来,送给陆元的,而且还是个小子。
当时他想的是,陆元哪来的能耐,能给他赢回来一盏花灯,原来是背后有人帮忙。如今再回想那件事,陆锋发现,事情好像有些跳脱了他的掌控。
他打量着对面已初具少女风采的女儿,这才后知后觉,陆元已经及笄了,不再是那个骑着他脖子长大的小姑娘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提亲。
不用以后,现在很可能就有一个。
要不然好好的,送花灯给他女儿干嘛,还是他女儿心心念念的那一盏。这不是不怀好意,想要图谋陆元,他都不信。
本就对裴子野没什么好感的陆锋,眼下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拿他当登徒子,把他扫地出兰都,就已经是他最后的冷静了。
只是当他想要告知陆元时,瞧着她那副天真烂漫,不识情为何物的模样,又不好开口了。
目前看来,陆元完全没那方面的意思,万一他现在挑明了,让她对情爱来了兴趣,一时想不开,跑去找裴子野试一试,那不就正中那小子下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