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宋缙远在扬州,隐约知晓前些时日京中有些变故,他知晓京中争斗绝无停歇,内里深如海一般,却不知晓他那阿晴妹妹也意外牵扯其中,只知身子有些不适。

常晚晴笑笑,看了孟拂寒一眼,未曾告知真相,只是道:“入冬受了寒,我又有些贪玩,你知道的嘛。不要再问啦,都要好了。”

“是了,你幼时便爱玩雪,每逢落雪总在外面不肯进屋,最后一咳一整个冬日,叫人忧心得很。”

两人说些幼年之事,孟拂寒垂眸,不声不响喝着热茶,暖流从口中蔓延进体内,消失在五脏六腑。

饭菜很快上了来,常晚晴看着菜色,想起什么来,主动道:“你瞧吧,我都说了,谁会爱吃宫中膳食。”

孟拂寒还未答话,便听宋缙开口:“姨母临行前特意让我带了个扬州的老师傅,手艺了得,日后让他留在你府中,想姨母了就尝尝扬州味道。”

常晚晴惊喜道:“替我多谢姨母!”

忘了方才要说什么,笑意盈出了眼眸。

孟拂寒还是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到她欢喜的模样。

侧过头,乌发滑落在肩,长长的发丝有几缕落在了桌上,却无人理会。味道称不上好,但也决计不差的晚膳被人遗忘在桌上,欢笑声不断,常晚晴偶有与他说过几句,却也因两人并不大熟悉而没了下文。

她性格很好,是在宠爱里,被爱意滋养大的孩子。t?一颦一笑皆似画中仙子般动人夺目,天色渐暗,美眸却仍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辉。

与他俨然生活在两个世界。却又避无可避地,身不由己地想要靠近、触碰、占有。

他咽下尝不出什么滋味的菜蔬,听宋缙道:“孟大人。”

孟拂寒抬眸,对上那道温和的视线。

几人用膳不曾饮酒,宋缙为他斟上茶水,举杯道:“久闻孟大人威名,今日得见甚是欢喜。孟大人因何这般沉寂?”

“他话本来就少,”常晚晴主动道:“你不知道,他能这么跟你说几句已经很客气了,早先见了我才叫爱搭不理的……”

她语气埋怨,却并无恼意,态度平和,说话时甚至还带着几分维护的亲昵。孟拂寒面色柔和几分,举杯;“宋兄亦是一表人才,我敬你。”

二人饮尽茶水,宋缙道:“阿晴是什么性子想来你也知晓。她闲不住,又有些任性……你别瞪我,让我说完。她比你小上不少,一早知晓你二人婚约时,我娘,也就是阿晴的姨母恨不得立马入京请圣上收回成命的。只是身子抱恙,无法亲自前来。”

孟拂寒知晓他们对自己大多都不满意。从进屋起,宋缙对自己的审视便未曾停过,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宋缙的目光之下。

“在见到你之前,我亦是这个态度。”

常晚晴有些疑惑地看向宋缙,“为什么?”

宋缙第一次没有直面回答妹妹的问题,温和平静的神色透露出几分郑重:“孟大人年纪轻轻便手握重兵,听闻能一箭正中敌军将领首级,麾下将士无数,都对孟大人心服口服,便知孟大人颇有几分手腕。这样的人,甘愿在女人面前低头么?”

孟拂寒静静地看向他。他明白宋缙是什么意思。

宋缙继续道:“阿晴从小到大莫说杀孽,便连血腥也不曾见过。不似边疆将士能做孟大人的士兵,对孟大人言听计从。更多时候,或许要孟大人做出妥协,甚至是折断傲骨,低声下气。”

常晚晴放下碗筷,小声嘟囔:“干嘛这么说我……”

“阿晴吃软不吃硬,是需要人好好关爱着,哄着的鲜花,不是边疆苦寒之地也能生长的劲草,”宋缙没有理会常晚晴控诉的眼神:“孟大人再位高权重,我们阿晴也是有娘家人的,若是让她伤了心,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阿晴出气。”

他用最温柔、最轻缓的语气说出这等杀意极重的话,连常晚晴都呆滞地眨了眨眼,唤了声:“哥哥?”

宋缙和太子岑璋不同。虽说都是表兄,可岑璋身为东宫太子,生在皇家,自幼便沉稳恭谨,她与岑璋虽亲近,却少有亲昵絮语的时候。宋缙温柔知趣,能与她谈天说地,又细致耐心。若说知心,宋缙更胜一筹,只是远在扬州,甚少得见而已。

她心下有些感动,盈盈眼眸盛着水光,“他能让我怎么伤心呀,哥哥说得也太严肃了些。”

孟拂寒不动声色地看了宋缙一眼,同样换上了郑重的语气。

“在下视郡主为皎皎明月,绝不会做出令郡主伤心之举。”

常晚晴坐在二人中间,一时不知道该看谁。

皎皎明月……是说她么?

她倒是不害怕孟拂寒对她不好,他多少比孟承望有些分寸,做不出那等自毁前程的事。大不了日后两人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便好……不行,她和孟拂寒不可能相敬如宾,她要狠狠报复这个枭心鹤貌的宿敌,让他知晓她的厉害!

常晚晴紧了紧捏着筷子的手,带着几分骄傲地扬起下颌,哼哼几声:“怕了吧,我可有不少靠山,你若敢欺负我,他们排着队暗杀你。”

孟拂寒冷如玉石的面容在烛光下透出几分朦胧,暖黄的光让他身上疏离的气息也淡了不少,可近许多。

“绝不会有那一天。”他道。

宋缙展颜:“孟大人应当明我作为兄长之心,着实是放心不下。”

“可以理解,”孟拂寒道:“人之常情。”

宋缙摸了摸常晚晴的发髻:“记得当年她才那么点儿大的时候,很是可爱,生气了就鼓着个腮帮子一句话也不说,孟大人应当也没见过她幼年的模样,可爱至极,至今都不能忘。”

孟拂寒低眸,眼底蕴着几分暖意。

“当年姨母说,若是她脾气不好寻不到夫君,便指给表兄做媳妇。我与太子互相推辞,都不想接这个小娃娃,她气得许久没理我们,还是过了挺久,说什么她才不要嫁给我们,要嫁也要嫁给最最好看的男儿,这才和好。”

常晚晴自己都不记得了,她瞪大眼睛:“有这回事?”

宋缙“嗯”了一声:“怎么没有,我们还问你,谁是最最好看的男儿啊?你非不告诉我们,现在你自己也忘了,谁又能知晓?”

常晚晴看了孟拂寒一眼,又看了表哥一眼。

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因着父兄的缘故,她不喜武将,素来喜欢温润如玉的书生,越是文弱越是让她安心,在定亲之前,皇后与她相看的都是文官家的公子,一个赛一个的精致贵气。

可她都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论才学,无人比得上宋缙哥哥;论气度,又无人能及太子表哥,可论旁的……

常晚晴又扫了孟拂寒一眼。

若说“最最好看”……或许他还真算得上那么几分,剑眉星目,疏淡清冷到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可只有她知晓,那瞧着似冰雪般的躯体有多么炙热,掌心烫到能将她灼伤。

不想宋缙会在这时提这些她都不记得了的旧事,常晚晴倒是少见地有些难为情,道:“别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