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任何不开心的理由。她?几经周折,金尊玉贵,自小不曾吃过苦头的骄纵郡主为了他宁肯待在硬邦邦的箱子里,自来干干净净的人儿?弄成了花猫,眼泪汪汪地瞧着他,虽说还?未开口,但眼神中明里暗里都是不想让他将自己送回去。
在知晓她?跟来的瞬间,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酸胀胀,又带着几分甜。
常晚晴睁大?双眼:“你很开心?”
她?终于露出了这两日来第一个笑脸,好似一日一夜的辛苦瞬间消失无踪,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太不对劲了,她?竟然会因为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便将委屈抛却在脑后,他是给她?下了什么魔药么?
常晚晴瞧了孟拂寒一眼,又看?了看?茶杯中映着自己的小小倒影。
不对,孟拂寒为人正派,定?然不是他的原因。是天气太热,将她?的脑子蒸坏了。
一定?是这样。
吃饱t?喝足,孟拂寒付过银钱,打包好一份新鲜出炉的糕点,牵着常晚晴的手走了出去。
暑热炎炎,一出店家,热浪便再次涌了上来。她?在京中遇到酷暑,要么缩在屋中时时有冰,要么便随宫中贵人们一道去避暑。热浪扑上来的同时,好像走入了一个蒸笼,日头大?剌剌照在脸上,额角极快地泛出薄汗来。
孟拂寒侧过身子,为她?遮住大?半日光,道:“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常晚晴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方才又用?了些,这会儿?不饿。她?摇摇头,抬起手,踮着脚尖为他也遮住部分强烈日光。
阴影打落在他的脸上,顺着垂落的长睫一直延伸到薄唇。他眸光微动,看?了她?一瞬,轻叹道:“阿晴待我这样好。”
她?动作自然而然,像是未经思考便做出的举动。因为孟拂寒也惯来是这样妥帖地待她?,处处照顾着她?,就如同方才下意识会为她?拍拍衣角的灰尘一般。
常晚晴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举得手有些酸,转过头瞧了瞧四周街景:“咱们现在要去何处,来得及赶上队伍么?”
董荀与安四叔牵来马匹,常晚晴上了马,目光望向远方:“咱们往哪个方向走?”
孟拂寒道:“往南边。”
“南边?”常晚晴意识到不对,握紧缰绳,“北疆再如何也不至于往南边去吧?”
“是,”孟拂寒还?未上马,仰头看?向她?:“我先送你回京,再快马赶上队伍,不会误事。”
他为她?系紧了缰绳。
常晚晴一把拉住他的手,目光一动不动地看?向他:“什么意识……你要赶我走吗?”
“不是赶你走。”
孟拂寒耐心道:“是送你回去。”
“你方才分明说瞧见?我很开心,”常晚晴不明白怎么这会儿?便要将他送回去了,“你不想与我一道么?”
孟拂寒轻叹一声。
反握住她?的指尖,温声道:“我瞧见?你自然是开心的。只是军营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路途遥远,边疆苦寒,有多?少是你想不到的艰苦。更不提到了北疆以?后,若有骚乱,你该如何自保?”
“你不能保护我么?”常晚晴拉紧他的手:“我绝不给你添乱……你还?教了我箭术的,我这次特意将弓都带上了!”
她?也知晓自己的箭术根本不值得一提,不过是勉强能射出的水准,牢牢握住他的掌心:“你怎么知晓我不能吃苦?”
“我相信你可以?,”孟拂寒道:“但万千将士都会与我一样,心甘情愿奔赴万里之外,不过是为了家中妻儿?安宁美满。如果可以?,我不愿你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他目光落在她?朴素的裙摆上:“你分明喜欢缀着明珠,金线绣成的衣裙,却为了赶路换成了素色的裙衫,阿晴,我瞧见?你自然是高兴,但你自己真的高兴么?”
常晚晴握着的缰绳一颤。
从出生起,她?身边便没少过金银美玉,这些身外之物她?虽不迷恋,但也甚少这样简朴。若说半点没有波动也是假的,可她?取下环佩,换上不起眼的裙装时,压根不曾想到这些。
她?躲进箱子,看?着光线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心底还?在暗自窃喜。
到时候蹦出来,一定?吓他一大?跳!看?看?他的表情究竟有多?有趣。
“我才没有这样想。”
常晚晴松开手,“北疆怎么了,爹爹能去,哥哥能去,你能去,那?么多?将士都可以?去,我就不能去了么?”
“我爹还?在北疆呢,”她?道:“孟拂寒,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了,我这样折腾才不是因为你……我爹年纪大?了,我去北疆瞧瞧他,不成么?”
她?鼓起脸颊,摆出一副气呼呼的表情:“你不带我又如何,我让玉澜他们备好车马,自己去北疆也成,到时候别怪我不来寻你。”
她?的目光从孟拂寒身上移开:“不带我就不带我,谁稀罕与你一起。”
“安四叔,咱们自己走,”常晚晴转过头,“借你一匹马,到北疆了还?你。”
她?说着便要策马离去,孟拂寒只好抓住缰绳,将马牵住:“你执意要去?”
“嗯。”
常晚晴点头:“我就要去。”
察觉到他内心的几分动摇,她?应得很快。怕孟拂寒再说什么,常晚晴止住他的话头:“再苦再累也不怕。若有危险我一定?好好躲起来,有安四叔在……北疆还?有我爹呢,谁能伤了我去。”
她?情真意切,眸光坚定?地看?着孟拂寒的双眼。男人静静地看?了她?一瞬,道:“路上可没有扬州的糕点,也没有杨梅荔枝冰盏,没有瓜果。行军途中纪律严明,天亮便要启程,日落方歇……”
“我都可以?!”
常晚晴道:“孟拂寒,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这不是你说的么,总要尝试过才知道……”
她?恳切地看?向孟拂寒。
孟拂寒低头一瞬,认了命。
“走吧,”他上了马,“跟上。”
“已经慢了一段路了,接下来半日,都得不停地赶路,”孟拂寒转过头,将水囊递给她?:“能跟上么?”